沈懷瑾坐在他對面,神情冷峻。
“中村信一,特高課新任駐天津課長。“
沈懷瑾緩緩說道,“你的前任因為知道得太多,所以永遠地沉默了。現在,輪到你了。“
中村臉色慘白,他終于明白,自己面對的不是普通的情報組織,而是一個深不可測的對手。
就在這時,一名特工進來匯報:“處長,圣洛倫索號已經安全駛出渤海灣。“
沈懷瑾點點頭,目光重新投向中村:“現在,讓我們好好談談。“
地下室的鐵門緩緩關閉,只留下中村絕望的眼神在黑暗中閃爍。
這個新任課長上任不到一周,就步了前任的后塵。
昏暗的地下審訊室內,只有一盞孤燈投下慘白的光暈。
他雙手被特制鐐銬固定在椅背上,額角還帶著昏迷初醒的虛汗,但那雙眼睛卻死死盯著安靜地站在沈懷瑾身側,那個他曾經無比信任的助手——小林淺見。
“為什么?”
中村的聲音因激動而嘶啞,“小林!告訴我!你為何要背叛大日本帝國?是金錢,還是威脅?!”
“不是背叛,中村閣下。”
小林淺見搖了搖頭,認真地說,“沒有人收買我,也沒有人威脅我的家人。我感覺那更像是一種覺醒?或者說,是找到了真正的理想。”
“覺醒?理想?”中村像是聽到了最荒謬的笑話,臉上肌肉抽搐,“你在胡說什么!”
他最后用了中文的理想這個詞,這讓中村感到一陣莫名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覺醒?
理想?
沈懷瑾坐在對面,姿態放松,指尖輕輕敲擊著椅子的扶手。
看著中村那副世界觀被摧毀的茫然與憤怒,他心下微微搖頭。
中村恐怕永遠無法理解,他這位得力助手轉變的,并非什么威逼利誘,而是在那間由情報處暗中掌控的藍珊瑚酒吧。
他記得很清楚,兩年前,小林淺見,這個當時還一心為帝國效忠的年輕情報員,在酒吧里為了套取一個假目標的情報,與裝扮成買辦的余曼麗拼酒。
威士忌一杯接一杯,最后,輸了。
后來,沈懷瑾親自出面,以志同道合者的身份接觸小林,雙方話題從風花雪月漸漸滑向人生抱負與現實苦悶。
小林淺見罕見地卸下了心防,吐露了對戰爭前景的迷茫,對家鄉的思念,甚至對特高課內部僵化體制和某些殘忍手段的一絲不滿。
從那之后,連小林淺見自己都沒意識到,某種種子已經在他心里種下。
他開始覺得,或許存在另一種可能性,另一種能讓他的故土日本也擺脫軍部狂熱、走向真正富強的道路?
這種念頭起初微乎其微,卻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潛意識里悄然生長。
沈懷瑾正是看準了這個契機,一步步將他引入了山西情報處的網絡。
而小林,在這個過程中,非但沒有感到背叛的痛苦,反而有一種找到真正方向的豁然開朗與歸屬感。
他成了情報處在特高課內部最鋒利也最隱蔽的一把刀,代號“秋天”。
以此為突破口,沈懷瑾和他的團隊策劃了一系列邂逅與引導。
上任課長,那位被認為神秘失蹤的吉田正一,便是在小林淺見的配合下,被巧妙地引至余曼麗的酒吧,后來又偶然接觸了情報處控制下的賭場。
在那種放松又充滿暗示的環境里,在自己人看似無意的交談影響下,吉田內心深處的某些疑慮和對戰爭的不滿被放大、被引導。
最終,他也悄然轉變了陣營。
天津特高課之所以在過去兩年里變成了一個只進不出、幾乎癱瘓的情報黑洞,正是因為其核心骨干,從課長到關鍵行動人員,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被這張以酒吧、賭場為舞臺,以潛移默化的影響為手段的無形之網,一一轉化,成為了山西人。
此刻,吉田正一并沒有死,更沒有失蹤。
他正在山西情報處總部,以其豐富的反諜經驗,擔任著特別教官,為情報處培養新血。
當然這些沈懷瑾是不會告訴中村的。
沈懷瑾收回望向審訊室的目光,中村那困獸般的掙扎,在他眼中不過是這個龐大計劃中一個即將被同化、或者被清理的微小漣漪。
“處理好他。”
沈懷瑾對下屬吩咐道,語氣平靜無波,“愿意醒悟,就送他去山西見老同事。不愿意就讓他被失蹤,和官方記錄里的前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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