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大同城還籠罩在一層薄薄的朝靄中,北門卻已悄然開啟。
一支精干的隊伍魚貫而出,融入了北方蒼茫的原野。
林硯騎在一匹神駿的黑色河曲馬上,這馬是軍馬場精心培育的良駒,骨架勻稱,四蹄修長,通體烏黑,只在額心有一撮菱形的白毛,名為墨玉。
他穿著合身的蒙古式窄袖袍子,外罩一件半舊的羊皮坎肩,腳蹬牛皮靴,打扮得像個尋常的蒙古小少年,只是那雙過于清澈沉靜的眼睛,泄露了他的不凡。
他的左肩站著京哥,那只威風凜凜的金雕,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天地交界處,偶爾不耐煩地用喙梳理一下暗金色的羽毛。
右臂的皮套上則立著小妖,那只體型稍小卻更加靈動的海東青,它似乎對草原的一切都充滿好奇,腦袋靈活地轉動著,發出細微的咕咕聲。
護衛工作由石頭親自負責。
這位昔日的保安團團長,如今的大同警備旅長,換下了筆挺的軍裝,穿著一身利于騎行的勁裝,腰間挎著盒子炮,眉宇間依舊帶著軍人的剛毅,但眼神卻柔和了許多,時刻關注著前方那個小小的身影。
他身后,是精心挑選的警衛連一個排,以及軍馬場派出的十余名經驗豐富的牧馬人和獸醫,他們驅趕著一個小型的備用馬群和馱運物資的健騾。
一行人馬,就這樣沉默而迅速地切入了草原的懷抱。
秋天的草原,是一首色彩斑斕、生機勃勃的長詩。
離開官道不久,腳下的土地便從堅硬的黃土變成了柔軟而富有彈性的草甸。
空氣中彌漫著青草、野花和泥土混合的清新氣息,深吸一口,肺腑都為之一清。
露珠在草葉上滾動,折射著朝陽的金光,宛如撒了一地的碎鉆。
“少爺,這草長得可真旺!”石頭驅馬靠近林硯,忍不住贊嘆。
他雖是行伍出身,但也看得出這片草場的不凡,草色深綠,草莖粗壯,幾乎看不到裸露的地皮。
林硯沒有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俯身從馬背上伸手,指尖輕輕拂過一叢開著淡紫色小花的苜蓿。
那苜蓿仿佛回應般,葉片微微顫動,花苞似乎更舒展了些。
墨玉也低下頭,挑剔地啃食著幾株葉片肥美的針茅,發出滿足的咀嚼聲。
他們行進的速度并不快,林硯似乎并不急于趕路。
他的目光時而投向遠方起伏的丘陵線,時而落在近處一簇不知名的藍色野花上。
他偶爾會抬起手,指向某個方向,石頭便會心領神會,示意隊伍微調前進路線。
有一次,他指向一片看似平平無奇的低洼地。
隊伍靠近后,才發現那里竟隱藏著一小片極其茂盛的冷蒿和沙蔥,長勢遠比周圍旺盛,散發著濃郁的香氣,幾頭原本在此覓食的黃羊警惕地抬頭看了看他們,卻沒有立刻逃竄,只是慢悠悠地踱開了一段距離,繼續低頭吃草。
“怪了,”軍馬場一位老牧人捋著胡子,疑惑地低語,“這地兒看起來也不特別,草咋長得這么好?那些黃羊膽子也忒大了點。”
石頭看向林硯,只見他正瞇著眼,感受著吹過草尖的微風,那風似乎格外輕柔,帶著濕潤的涼意。
京哥忽然發出一聲短促的啼鳴,振翅飛起,在低空盤旋了兩圈,然后一個優雅的俯沖,再升起時,銳利的爪子里竟然抓住了一株帶著塊根的、葉片呈心形的草藥,它飛到林硯馬前,松爪將草藥丟下。
林硯彎腰撿起,遞給旁邊隨行的獸醫:“林師傅,您看看,這是不是典籍里記載的護心草?”
獸醫接過,仔細辨認,臉上露出驚容:“沒錯!正是!這東西極難尋覓,對治療牲畜的心肺疫病有奇效!金雕竟能尋到……”
林硯只是輕輕撫摩了一下飛回他肩頭、略帶得意的京哥的羽毛,繼續前行。
中午時分,陽光變得有些炙熱。
林硯抬手示意休息。
隊伍在一片背風的緩坡下停下。
坡下有一條清澈的小溪,水流潺潺,水面下圓潤的卵石清晰可見。
令人驚奇的是,溪水觸手冰涼甘甜,完全不像這個季節該有的溫度。
隊員們紛紛取水囊灌水,飲馬。
小妖迫不及待地飛落到溪邊,用喙啄飲著清水,時不時還撲棱一下翅膀,濺起細碎的水花。
幾匹軍馬也歡快地打著響鼻,將頭埋進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