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晨曦，被一場醞釀了整夜的大雪溫柔地喚醒。

推開新居厚重的木門，一股清冽純凈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雪后特有的、凜冽又清新的味道。眼前的世界，已然改天換地。

昨夜還隱約可見的屋脊、道路、遠處的田壟，此刻都被一層厚實、蓬松、潔白無瑕的積雪徹底覆蓋。

天地間仿佛只剩下純凈的白色，唯有粉墻黛瓦的新村屋舍，在雪幕中勾勒出清晰而溫潤的輪廓，如同鑲嵌在巨大白玉盤上的水墨小品。

工業區高聳的煙囪披上了雪帽，更遠處的梯田、山巒，盡數隱沒在蒼茫的雪色之中，只留下柔和起伏的曲線，一直延伸到目力難及的遠方。

“嚯！好大的雪！”爺爺林廣福洪亮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他穿著簇新的厚棉袍，精神矍鑠，正拿著把新扎的大掃帚走出來，看到這銀裝素裹的景象，非但沒有抱怨，反而臉上樂開了花，中氣十足地贊道：

“瑞雪兆豐年！好兆頭！好兆頭啊！開春墑情肯定足，咱那十萬畝梯田，可等著這場透雪呢！”

奶奶陳素秋也裹得嚴嚴實實地跟出來，手里還拿著個小簸箕，看著門外幾乎沒到小腿肚的積雪，笑著接話：

“可不是！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這雪下得又厚又勻，是老天爺給咱長治送的大禮！”

她看著爺爺躍躍欲試要掃雪的樣子，嗔怪道：“老頭子，急什么！先讓孩子們玩會兒！”

話音未落，巷子里已經傳來了孩童們按捺不住的歡呼和嬉笑聲。

仿佛只是一瞬間，新村潔白的雪毯上就長出了無數個裹得像小粽子般的身影。

林玥穿著蘇婉貞特意縫制的、滾著兔毛邊的紅色新棉襖，像一團燃燒的小火苗，被幾個鄰居家稍大的孩子簇擁著，正笨拙又興奮地團著雪球，小臉凍得通紅，眼睛卻亮得驚人。

“打雪仗嘍！”

“阿滿，快躲開！”

“看招！”

雪球在空中亂飛，伴隨著清脆的笑聲和夸張的驚叫，瞬間點燃了清晨的寂靜。

大人們也被這歡快的氣氛感染，紛紛走出家門，拿起掃帚、鐵鍬，開始清理自家門前和通往主干道的小徑。

掃雪的“沙沙”聲，鏟雪堆的碰撞聲，孩子們追逐嬉鬧的歡笑聲，還有互相拜年的問候聲，交織成一曲充滿生機的新年序曲。

“爺爺！奶奶！新年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幾個半大的小子跑過來，對著林廣福和陳素秋作揖拜年，聲音響亮。

“好好好！都健康！都如意！”爺爺樂呵呵地應著，順手從口袋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用紅紙包著的壓歲錢，挨個分給孩子們。

奶奶則笑瞇瞇地端出一小笸籮自家炒的花生、瓜子和幾塊印著福字的餅干分給大家。

林硯也走了出來，他拒絕了母親遞來的厚皮帽，只裹緊了羊皮襖，安靜地看著這充滿煙火氣的熱鬧景象。

蘇婉貞和林永年正站在稍遠處，與幾位前來拜年的村中長老寒暄，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新村在瑞雪中蘇醒，充滿了希望和活力。

爺爺林廣福掃完自家門前一小塊，拄著掃帚，目光卻越過嬉鬧的孩子和忙碌的村民，投向了被厚厚積雪覆蓋的遠方。那里，是林家村賴以生存的根基——十萬畝梯田。

“硯兒，”爺爺的聲音帶著感慨，少了平時的洪亮，多了幾分深沉，“想想去年這時候，還都是些長著荒草的坡地，這變化，真跟做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