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書房,夜。
油燈的光暈柔和地鋪在紅木桌案上,驅散了窗外初夏的微涼。
窗外,林家村沉浸在分糧后的滿足與靜謐中,只有遠處工業區隱約的機器轟鳴,如同這片新生領地沉穩有力的脈搏。
林廣福端起粗瓷茶碗,啜了一口濃茶,臉上溝壑舒展,帶著工程告捷的踏實:
“地下水庫那頭,水壩夯得比城墻還結實,導水洞也通了,眼下就等硯兒二舅那邊定做的精鐵門閘運到,裝上就能封口!
接下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就等老天爺賞臉,把雨水灌滿這地底水庫!”
他放下茶碗,手指在粗糙的桌面劃過一道線,“青龍澗的老河道,按硯哥兒的意思,徹底不用了。”
“河道灘地、淤積的肥泥,帶著全村老少爺們拾掇利索了,整出三千五百畝上好的水澆地!
今后就是族產,所有產出用來支付村里老弱病殘的安養,還有村學的費用!
按硯哥兒的吩咐,這三千五百畝,跟村里那三千畝麥田一塊兒,這季全點上了本地的綠皮豆種!”
林永年接著父親的話頭,眉宇間帶著事業擴張的銳氣,也有一絲隱憂:“工業區那邊,工人和家眷都搬進新起的四層宿舍樓了,窗明幾凈,有公用的水井、茅房,比窩棚強百倍,人心都穩了。”
“只是…”他看向林硯和蘇婉貞,“眼下最緊的是那兩萬災民!
荒山梯田和引水渠是快,可眼看入了夏,離冬天也不遠了。
兩萬人吶,總不能一直擠在工棚里挨凍!
得趕緊定下章程,給他們安個能過冬的窩!”
蘇婉貞指尖輕輕敲著桌上一份晉興銀行的賬目摘要,聲音溫婉卻條理分明:
“永年說的是正理,人無恒產則無恒心。
安置好了,心才真正定下來,才算是咱‘領航者’的人。”
她看向坐在特制高椅上的林硯,“硯兒,你前些日子畫的那圖…”
林硯小小的身子坐得筆直,黑曜石般的眸子在燈下映著光,有著超越年齡的沉靜與掌控。
他接口道:
“正好,荒山梯田主體工程和引水干渠最吃人力的高峰快過去了,富余出來的人手,立刻轉向新村建設。”
他小手在桌上一張鋪開的手繪規劃圖上指點,那圖線條清晰,布局井然:
“繞著新開出的十萬畝梯田山腳,修路!
修水泥路!用我們自產的水泥!修能走大車的硬路!
把梯田、新村子、工業區、林家村,還有外面的官道,都連起來!路通則財通。
路修到哪里,磚瓦房就蓋到哪里!
按我畫的格局,一家一座小院,正房、廂房、灶披間、牲口棚齊全,全是青磚灰瓦!不再是草棚土窯!
所有路邊、房前屋后、田埂空地,見縫插針,全給我種上桑樹!
桑葉養蠶,桑木是好材,桑果能果腹,固土保水,綠蔭成行!
又能給以后辦絲廠、被服廠打底子,一舉多得。
我們林家村也可以新開一條產業,給未來新村民創造更多的機會,這才叫安家立業!”
他目光掃過父母和爺爺,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林家村的鄉親們,凡愿意搬到新田新村去的,一家認領一座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