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住!死死按住他胳膊!血噴出來了!”稍大的少年嘶喊,同伴用盡力氣壓住一個被彈片削掉半臂、鮮血狂噴的士兵。
少年顫抖著手,將三角巾狠狠捆扎在斷臂上方!血浸透粗布,但噴涌之勢肉眼可見地緩了!少年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光。
另一邊,羊角辮小姑娘強忍惡心,用煮沸布小心覆蓋一個胸口嵌著破片、呼吸困難的士兵傷口邊緣,又將他的頭偏向一側防窒息。
動作生澀,卻專注得近乎神圣。
林百草則如鬼魅般穿梭在傷員間。動作快如閃電,下手穩如磐石。
見一士兵腹部撕裂,腸子外流,旁邊少年手足無措。
林百草已到跟前:“慌什么!大塊布浸溫水!輕輕托住腸子放回去!再蓋住!”他語速極快,同時掏出一包辛辣刺鼻的黃色藥粉——“鬼哭粉”——毫不吝嗇地撒在裸露的腸管和傷口上!
“快!擔架!抬回村公所!快!”傷兵疼得抽搐昏迷,林百草低語:“吊住一口氣…活不活,看命。”
他的救治高效到近乎殘酷。
大出血止不住?燒紅的烙鐵(由壯碩少年專門遞上)“嗤啦!”一聲按上去!皮肉焦臭,慘叫撕心裂肺,血止住了。
少年們看得頭皮發麻,卻死死記住了這極端手段的份量。
“先生…這個…好像不行了…”一少年指著瞳孔散大的傷兵,帶著哭腔。
林百草只瞥一眼,冷酷如冰:“下一個!”
他的目光掃過被少年初步處理、抬往村里的傷員,又掠過堆積如山的冰冷尸體,眼中疲憊與蒼涼一閃而逝。
他走到一個剛被少年止住大腿動脈出血的年輕敵兵身邊。那兵臉色慘白如紙,眼神渙散,無意識呢喃:“…銅虎…大洋…娘…”
林百草蹲下,用濕布擦去他臉上血污,露出一張頂多十七八歲的稚嫩臉龐。
他麻利地扎下一針強心劑,聲音低沉卻清晰砸進少年耳中:“小子,命硬。別想銅虎大洋了。這條命,閻長官讓留的。記住,林家村給你活路。”
少年眼神似有瞬間聚焦,嘴唇翕動,昏死過去。
“抬走!”林百草揮手,擔架飛快離去。
峽谷中,清理仍在繼續。士兵沉默搬運尸體,收集殘械。
少年護理組在林百草鐵血般的指揮和殘酷的現場教學下,以血肉為課本,飛速蛻變。稚嫩身影在硝煙血泊中穿梭,嶄新的紅十字臂章,在昏暗中刺目而倔強地躍動。
曹文軒立于寨門,望著這悲愴與生機交織的煉獄場,望著血泊中奮力施救的少年,目光投向峽谷深處那片重新聚攏的、仿佛孕育著新風暴的濃稠黑暗,握緊了腰間的駁殼槍。
敵人之血未干,暗流已然涌動。
但林家村,從寨墻上的戰士,到這些在尸山血海里蹣跚學步的少年,都在用各自的方式,死死攥緊這片染血的土地。
戰場上的慈悲和冷酷,何人能無視?何人能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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