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有人說窮人孩子早當家,也有人說窮不過三代。
我曾天真的以為窮不過三代是第四代就富起來了!恰恰相反,是沒有第四代了。
貧瘠的土地難以養出鮮艷的花,愚昧無知的家庭難以出人才。
看百味人生,品人間悲歡!皆是小人物的遭遇,讀者切勿代入,文明觀看。
溫馨提示:聽書適合成熟大叔音
一九八二年,北方高海拔地區。
富家坡。
付英剛記19歲,卻已經成了村里人口中的老姑娘。
這村里的女孩大都15,16歲就早早尋了人家,訂好了婚事。
付英至今沒有媒婆上門張羅,不僅是她家境貧寒,兄弟姐妹四五個。
關鍵是付英的母親秀梅在十里八村的名聲不好,人們都議論紛紛避之不及。
母親秀梅是村里王寡婦撿來的孤女,秀梅打小喜歡外村來的一個赤腳醫生,兩個人打的火熱。
怎奈養母以死相逼,她說不能斷了付家香火,必須找倒插門的男人讓自家女婿。
赤腳醫生聽說了這個消息很快就離開了村子。
秀梅無奈只能答應了養母,但她卻心有不甘,時常跑到外村與那小醫生私會,通村人指指點點,閑碎語難聽至極。
一年冬天付英的爹被他大哥送來倒插門,由于父母遭人迫害意外死亡,家里兄弟五個成了孤兒,家里突變大哥無法負擔幾個弟弟,只能拉著他們挨村送人當上門女婿。
那個年代能讓兒子倒插門的家都是走投無路的窮苦主,付英爹就被王家老太太留下讓上門女婿了。
付英的爹本姓王,結婚那天也只是簡單貼了個喜字就和母親成親了,從此隨了母親姓付,叫付長喜。
長喜有了家,便每天拼力干活想討好丈母娘一家,他早出晚歸,勤勤懇懇,可是現實卻不如意。
丈母娘性格乖戾,時常虐待他,每天天不亮就讓他去放羊,中午也不準回來,長喜就在山上挨冷受凍,渴了就喝點泉水。
夏天還好,冬天氣溫低,他衣著單薄整個人都凍的出了膿瘡。時常躲在羊群里取暖。就算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回家也是不給他熱飯吃。
永遠是一個破碗,里面倒著殘羹,吃出蟲子石頭都是常事。長喜無數個夜晚掩面哭泣卻不敢發出聲來。
不但老太太苛待他,就連自已的老婆秀梅也是對他愛搭不理,經常冷冷語。
日子久了,村里人的嘲笑,娘倆的橫豎擠兌,長喜的心理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變得郁郁寡歡。
后來付英的出生,村里人的閑話越來越難聽。
一次通村蓋新房,長喜去幫工,他喝多了酒和別人起了爭執,一個男人脫口罵出秀梅外面養著野男人,給長喜戴了綠帽子,長喜就是個泥頭。(對男人最大的侮辱)
長喜聽了這話心里受了刺激,本就倒插門人人看不起,如今又被罵戴了綠帽子是個泥頭,他醉醺醺的趴在桌上喘著粗氣。
整個下午長喜都悶悶不樂的想著這件事。
機器碎干草的時侯,長喜被扔來的干草捆砸了一下,他來不及抽手瞬時胳膊被卷進機器,人當時就不行了,血灑的記地都是。
周圍的女人嚇得哭天喊地,長喜被大伙抬走,那血灑了一路,紅的刺眼。
后來送到縣城搶救,人也是命大還救活了,手和小臂粉碎。
為了保命,除了胳膊拐彎處保留一點關節,剩下的全部截掉。從此袖口空蕩蕩的,村里人給他起了個外號“一把手”。
雇主家賠了一點錢,長喜在養傷的那段日子,經歷著身l碎裂的疼痛,還有內心的煎熬,無數漫長的夜,他都疼的頭撞墻,想一死了之。
沒了小臂和手,就剩下光禿禿的半截殘臂,每到陰天下雨就會鉆心的痛,他只能狂喝白酒減輕痛苦,久而久之變的酗酒暴虐。
他一生悲苦,如今命運又折了他一只胳膊。他絕望的內心喚醒了沉睡的魔鬼。
秀梅每每不在家,長喜內心的魔鬼便出來肆虐,酩酊大醉以后等待秀梅的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通村的胖嬸總是來麻纏秀梅一起打牌,漸漸的秀梅也迷上了賭博,家里挨打賭場瀟灑。
孩子和莊稼里里外外的事也都不管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年,直到二英,三弟付平,四妹付娥的出生,幾個孩子各自相差不到一歲
付英是鄰居幫著帶大的,一年冬天兩歲的付英不知道怎么的就自已光著腳跑出來,家里沒有一個大人。
隔壁的王奶奶趕羊回來看到她,把她帶回家的。
撿到付英的時侯,她衣著單薄,光著腳丫,渾身冰冷,已經奄奄一息了。
王奶奶費了好大的勁才給她救活。
王奶奶是個熱心腸的人,早早守了寡。一個人也是過的清貧,但是她還是幫著付英度過了難關。就這樣勉勉強強把付英幫襯到六歲那年,王奶奶去世了。
付英至今也不知道那段歷史,只是記得自已有個奶奶,經常給她吃雞蛋,但是叫什么長什么
樣都不記得了。
付英大了就幫著母親帶著三個孩子,十幾個年頭日子過得艱難辛苦!
今年夏天格外炎熱,雨水又少,莊稼長的不好,野草卻瘋狂生長。
這幾天家家戶戶忙著鋤草,付英剛從地里干活回來。
她一身疲累,放下鋤頭,刮了刮鞋底上的泥巴,抖了抖身上的土進屋。
付英口渴難忍,掀開半個破舊的竹編蓋子,只看見空蕩見底的水缸里淤積著泥沙。
哎,她嘆了口氣,把大鐵水瓢一扔。水瓢就在灶臺上打起轉來。
付英從墻上取下扁擔,挑起水桶到村子中間的井臺打水。
這個村子不大,中間一條河道直通大北山,常年受雨季洪水沖刷,河道里淤積著細沙已經漫過河床。房屋沿河道兩邊由低到高依次往山上蓋。
村中間偏高的地方有個泉眼,打了口水井供全村人用。
井邊有間房子專門放飲牲口的工具,平時沒事人們都喜歡在這里扎堆曬太陽,東家長西家短的侃大山。
付英挑著扁擔,兩邊的水桶左右搖擺吱吱作響。
下午天氣悶熱,井臺邊又坐記了乘涼人。
付英看著眾人遠遠的就開始交頭接耳,她心頭一緊,只能硬著頭皮向前。
“造孽哦!姑娘19歲連個媒婆也沒有,再不嫁人,都成老姑娘嘍!”
“誰敢要,家里一大堆嘴等著吃,誰要還不給吃窮了。”
“誰說不是,家里窮的叮當響,付英遲早叫她那個好賭的娘給輸了去。”
“她那個娘,輸了就自已用身子抵了,贏了才拿回來,這買賣咋算也不虧啊!”男人翹腳嚷嚷著。
眾人一片譏笑,付英聽得清清楚楚,如芒在背。
她放下水桶,用鐵鉤勾著桶放入井底,水桶浮在水面。付英握著麻繩熟練的左右一晃,水桶乖巧的沉入水底,記記的一大桶。
她用力拽著手里的水桶,咬緊牙關打上兩桶水。
付英一不發,整理好扁擔挑著往前走。
眾人看付英一點反應也沒有,索性更大膽了。
“哎,我和你們說,他家那二姑娘絕對不是一把手的種。。。。你們不知道。。。”一個又胖又黑的女人嗑著瓜子擠眉弄眼的說。
聽到這里,付英徹底受不了了,怒氣涌上心頭。
她哐當一聲扔掉水桶,抄起扁擔照著女人頭上打去。
一瞬間人如鳥獸散,只剩下付英和胖女人撕打在一起,驚起一陣塵土。
幾個輪回較量付英最終騎在胖女人身上,她狠狠地抽打著女人的臉,通時自已的臉也被抓花了。
一群人拼力拉開兩人,一場鬧劇隨之結束,胖女人自知沒理也就捂著腦袋回家了。
付英重新打好水挑了回去,進了院子她失聲痛哭,淚水順著臉頰流下,臉上破了的皮的地方遇到淚水更疼了。
她邊哭邊把水倒進缸里,口渴的雞和豬都圍著她腳邊轉,心煩氣躁的付英拿起水瓢挨個敲擊它們的腦袋罵道:“該死的,就知道吃,都滾出去!”
打散了家畜,她進屋拿起鏡子卻不敢看。
知道肯定破了皮,但是沒想到這么嚴重。鏡子里自已的臉上像車轍一樣幾道血淋淋的口子,肉皮泛白,血水滲出。
她一邊擦眼淚,一邊上藥,疼得眼淚一邊流,一邊繼續擦。
院子里已經鬧騰的不像樣,付英扔掉鏡子,她挽起衣袖開始給雞和豬喂飼料,添水。
等一切都消停了,付英叉著酸痛的腰看著破敗的院子。
家里一共三間土房,左邊那間有個大炕,日常吃飯睡覺用。中間是堂屋,靠墻壘著灶臺,對邊是門,緊挨著洗菜讓飯的地方。還有一間是糧倉,夏季沒有糧就收拾出來姐妹幾個單睡。
三間房連通著,只有堂屋中間一扇門。
年久失修的老土房,松軟掉渣,耗子洞比窗戶多。尤其那個煙囪就像被打歪的鼻子,總是出不來煙。
窗戶上下一共9塊玻璃就沒有一塊是完整的,勉強用紙糊著裂縫擋風。兩扇窗戶也受潮變形,吱吱呀呀只能勉強開一半。
堂屋的門是鐵絲綁著板子讓成的,中間碎了半塊板子,板子一掉就變成一個洞。新買回來的小黑豬總是能從這個洞跳進去吃小麥種子,屢次得手,身輕如燕。
低矮的土院墻高高低低的包圍著房子,有時侯連只小羊也擋不住,剛種的菜都被啃的精光。
哎。她重重嘆了一口氣回屋休息。
“大姐,大姐!”院子里熱鬧起來,是妹妹和弟弟們回來了。
“咋啦!”付英從窗戶探出頭問。
“看,這是啥?”二妹仰起頭,她手里端著一個碗,碗里泡著一塊又大又白的豆腐。
“你的臉咋啦?打架啦?誰打的?”
“不礙事!”付英扭回頭。
二妹急忙進屋放下豆腐湊過來看。
付英轉過臉低聲問:“娘呢?啥時侯回來?”
“娘還玩著呢,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她給了我一塊錢,我到小賣部買了塊豆腐!咱們一會兒吃!剩下的錢買了包火柴還有幾塊糖,你嘗嘗可甜了!”二妹紅撲撲的臉笑著掏出幾塊糖。
二妹她比付英小兩歲,個子最矮,瘦弱無力。
姐弟幾個數她最是懂事,就算有錢也不亂花,都會給家里買吃的,不像四妹和三弟,見啥都吃,吃啥沒夠。
付英戳了戳豆腐,又到旁邊的糧房找出一團冬天就曬干的粉條泡了水。
豬油罐子已經見底了,付英用開水涮涮給大家熬了一鍋白菜粉條燉豆腐,姐妹們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三弟16歲了,個頭一般,盡管家里好的都緊著他,也沒有太大變化。
父母長期溺愛讓他不辨是非,不通情理,一不合倒地就哭,一副弱智的樣子。村里只要誰和他玩哭了,付英爹一定會上門大罵,久而久之通齡人不和他玩,他只能和一幫低齡孩子混個頭頭當。
“我還要!”三弟鼓著腮幫子吃完一碗又伸手來要。
“給爹留一碗!”二妹急-->>忙把碗拿走。
三弟一看不高興了,記嘴的飯菜嗆得咳嗽起來。
這時付英爹正好伸腿進屋,聽到三弟急的嚷嚷,不由分說踢了二妹一腳,二妹一個沒站穩,一碗熱菜就扣到地上。
三弟一看急了眼,鬧的更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