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駛離候府,趙柳枝靠在車廂壁上,拉緊車簾后,才敢掀開外袍的一角,大口喘著氣。
身上的濕衣服貼在皮膚上,寒冷冰涼,可她心里卻仿佛燒著一團火。
——她做到了!報復林如萱,逃出安遠候府,她都做到了!
若非怕曝露身份,此刻的趙柳枝真想仰天大笑。
聽著丫鬟小雁在車外吩咐車夫“劉叔快點回府”,趙柳枝嘴角露出一抹得意。
而此時的安遠候府靈堂中,氣氛卻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正中央的靈堂里,擺著世子祁安的棺槨,安遠侯爺祁之榮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穿著一身素色長衫,頭發花白了大半,臉上滿是疲憊和哀傷。
他的正妻喬芝坐在旁邊,手里拿著塊素色的帕子,時不時擦一下眼角,眼中充滿悲戚。
她剛送別前來吊唁的賓客,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動靜,不由得皺起眉頭,對剛進來的孟忠不悅地問道:“孟管家,外面在鬧什么?這般沒規矩,沒看見正辦著喪事嗎?”
孟忠趕緊躬身回話:“回夫人,是林府的林淑人方才在府里不慎落水了,二公子救了她上來。可林淑人說身子不舒服,執意要回府,小的已經送她回去了,還請夫人恕罪。”
喬芝一聽是林如萱,臉上的不悅淡了幾分,卻也沒放在心上。
她如今滿心都是剛過世的大兒子,哪里有心思管一個小姑娘的閑事。
“不過是個小姑娘罷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走就走了。”
她擺了擺手,語氣帶著幾分疲憊:“你去盯著點外面,別再讓人來打擾,讓老爺清靜會兒。”
頓了頓,喬芝突然道:“派個人去看看,張嫣兒還在不在。”
“是,小的明白。”孟忠躬身應下,派了個小廝出去,過一會小廝快步跑來回話。
孟忠來到喬芝面前回復:“稟夫人,去看過了,世子妃還在。”
“在就好。”喬芝放下心,繼續操持兒子喪禮。
另一邊,趙柳枝剩坐的馬車剛停到林府門前,丫鬟小雁立即叫起來:“秦管家,不好了,小姐落湖了!”
她這一嗓子,瞬間驚動了門房和院子里灑掃的仆婦。
小雁是林如萱貼身的丫鬟,平日里最是穩重,此刻卻慌得連禮數都忘了,足見事情緊急。
不多時,一個穿著青布長衫、面容方正的中年男人快步趕來,正是林府的秦管家。
他一看見馬車上罩著外袍的人影,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車邊,聲音里帶著急切:“小姐,您怎么樣?身子可有大礙?”
說著,他就想伸手去扶小姐下車,卻被趙柳枝借著咳嗽躲開,自己下了馬車。
她緊緊攏著頭上的外袍,故意壓低了聲音,捏著喉嚨讓沙啞聲更明顯,隔著外袍傳出的聲音模糊又虛弱:“別……別碰我。”
秦管家的手頓在半空,眉頭擰得更緊:“小姐,您這是怎么了?快些回房換身干衣才是,不然寒氣入體就麻煩了。”
他說著,轉頭沖身后的小廝厲聲吩咐:“愣著干什么?趕緊去廚房燒熱水給小姐沐浴更衣,動作快!”
小廝應了聲“是”,拔腿就往后院跑。
秦管家又轉向“林如萱”,語氣放軟了些:“小姐,現在天涼,您濕著衣裳可不能久站,我扶您回房?”
“不用。”趙柳枝的咳嗽聲更重了,每一聲都像是從胸腔里扯出來的:“我……我現在樣子太狼狽,不想被人看見。秦管家,你們都退下吧,讓小雁扶我回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