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顧寄青的話,微蹙了眉。
的確,周家如果沒有反應,那么要么就是顧寄青和周辭白的關系不真,要么就是根本不愿意承認顧寄青和周辭白的這段關系。
無論哪種,對于他向周家開口尋求幫助都非常不利。
少時的沉默,他說:“手機給我。”
顧寄青沒什么猶豫地把手機解鎖遞了過去。
顧之峰翻看了一眼聊天記錄,竟然找不出什么毛病,畢竟他不覺得如果周辭白這種身份的人如果真的和顧寄青戀愛了,還會收取他的房租。
而且聊天記錄中,也有不少消息透露出周辭白和顧寄青的確是假情侶。
但是顧之峰從來不會低估自己的這個繼子處理事情的能力。
不然如果只是一個漂亮廢物,他也不至于這么上心地去調查他的戀愛關系。
當年他對尹蘭的美麗和脆弱怦然心動,又急需給年幼喪母的顧玨尋找一個足夠溫柔體貼的母親,給顧家找一個能夠操持一家上上下下的夫人,所以就對當時只是個銀行柜員的尹蘭展開了猛烈的追求。
而為了追求對方,就只能順手收下了顧寄青這么個拖油瓶。
本來想的是長大之后,能取一個門當戶對的世家千金,那自己養他這么些年就算回本了,現在看來,說不定還有更大的用場。
畢竟他們這個圈子里,掌權的男性繼承人可比女性繼承人多多了。
顧之峰從來不否認自己的偏見和傲慢以及封建大家長主義的行事作風,于是看完顧寄青手機后,隨意拋擲回去,對顧玨說:“去西山山莊。”
顧玨剛才一路聽著顧之峰和顧寄青餓對話,本來就提心吊膽的,等“西山山莊”幾個字一出口,他直接差點讓方向盤打滑,著急道:“爸,你明明知道李望他們家今年也要來西山過年!”
“嗯,知道,所以既然你弟還是單身,馬上過完年也20歲了,那我給他安排一下見面,有什么問題嗎?”顧之峰低頭繼續批閱起了文件,“正好,兩家人還可以一起過年,熱鬧。”
“可是李望上次對我弟做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哪家繼承人沒有點手段。”
“可是……”
“沒有可是,你有意見的話,可以反抗,但是需要自己承擔代價。”顧之峰冷淡的聲音和簽名的沙沙聲同時響起。
顧玨只能閉上嘴,滿臉寫著煩躁和不安。
顧之峰又說:“如果不是你把李望徹底得罪了,現在的項目進度也不至于卡在這里不上不下,所以既然周家幫不了忙,李家的事情就需要你自己解決,明白嗎?”
這話是對顧寄青說的。
顧寄青抬手替顧玨把導航目的地改成了西山山莊,輕聲道:“明白。”
他一直不和周辭白確定關系,就是想到了周家這樣的家庭,顧之峰一定不會甘心放棄利用。
也想到了他一旦失去拉攏周家的價值,顧之峰就會馬不停蹄地給他安排另外的路子。
只是他沒想到顧之峰居然會這么毫無心理負擔地把他再次推給了李望。
不僅是他,看上去就連顧玨都覺得有些離譜過分,眉頭一直緊緊皺著不下。
反倒是顧寄青一臉淡然,像是什么都不在意般,改完導航地址,就低頭給夏橋發道:[放心吧,我這邊沒什么事,只是我們家今年
要去西山過年,我不能陪你去江邊放鞭炮了,你到時候記得叫上沈照,不然不安全]
發完,又給周辭白發了一條:[到家了,家里事情多,可能暫時會比較忙,顧不上回消息你別著急,好好照顧粥粥,等我回來]
然后就收起了手機,看著南霧熟悉又陌生的夜景從車窗外馳掠過去。
那些張燈結彩走馬觀花的街景里,模糊地倒映出了他的面容,從前眼底那些無所謂的淡然里多了一種溫暖的希望。
他要干干凈凈地去愛周辭白。
而顧之峰顯然是擔心他臨陣脫逃,把他帶到西山山莊后,就直接把他安排到了自己對面的套房,還有專門的服務人員24小時待命,就連顧玨想多跟他說幾句話也行。
顧寄青也不驕不躁,甚至覺得正好。
和周辭白同居后,他的體力消耗與日俱增,所以難得有一天不用做家教,不用進行任何運動,不用應付顧家那一家子老小,還有隨時隨地切好的水果和專人按摩,顧寄青就窩在房間里,擺弄擺弄電腦,擺弄擺弄手機,形容非常愜意。
顧之峰偶爾問起他房間的服務員時,服務員也都如實匯報,頂多提了一句她打掃衛生時無意瞥見顧寄青的屏幕,發現前面有好多復雜的公式和算數,他都看不懂。
顧寄青本來就是數學系的,有這些東西再正常不過,顧之峰也沒有多想。
直到第二天晚上年夜飯開始前,顧家人其他人也都被接到了西山山莊,顧之峰命人給顧寄青送了一套禮服過來。
設計感很強的白色高定西裝,很挑人,但應該也很適合顧寄青。
“只只,你看,你爸爸對你多好的呀,這套西裝還是他特意找人給你定制的,你快換上,看好不好看呀。”尹蘭拎著那套西裝,在顧寄青身前比劃著,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笑意。
她身上那條精致有質感的冬裙,顧寄青從夏橋的時尚雜志里看到過,是國內還沒上市的春冬秀款,想來應該是顧之峰托人從國外給她買回來的。
顧寄青垂眸問:“媽,他對你好嗎?”
尹蘭比劃著西裝的手微頓,然后飛快掩飾掉眼底的異樣,溫柔笑道:“當然好啊,只只你突然問這個干嘛呀。”
“沒什么,我就是想說,你和他是合法夫妻,當初是他主動追求的你,你不同意他的追求的話,當初還可能會失去工作,所以從來不是你主動貪圖他什么。而且這么多年,你也盡到了婚姻生活中你應盡的義務,你的這些所有付出也都是有價值的,是受到法律的保護的,所以你不用害怕什么。”
顧寄青對著尹蘭說話時永遠是那么溫柔又平靜。
尹蘭眼眶有些發熱,避開視線:“你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說這些呀,你爸爸是對我好的,對你也好的,而且還對我們有恩……”
“媽。”顧寄青難得地打斷了她的話,“你知道今天年夜飯和我們一起的那家人是誰嗎?”
“不是李家嗎,他們大兒子李望……”
“就是上次圣誕節在酒吧給我下藥的人。”
顧寄青平靜溫柔地陳述出了這個他曾經不愿意讓尹蘭知道的事實。
尹蘭舉著衣服,愣在當場,美麗天真的眼睛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不理解:“他不是只是灌了你們很多酒嗎?”
“如果只是灌酒,周辭白那天不會出現在我的酒店房間。”顧寄青對著尹蘭說出這些他曾經經歷過的傷害時,只有一種云淡風輕的低柔,“他也知道這件事,所以想通過我和周家搭上線,我不愿意,所以他就讓我來見了李望。”
他的話語中信息量過大,尹蘭一時有些難以消化。
或者與其說是難以消化,不如說是難以面對。
她像是被突然提及的現實打了個措手不及。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盡量體面地度過今天,可是媽,我喜歡上了一個人,他告訴我他有很多很多愛給我,我也想給他同樣很多很多的愛,所以如果您愿意,或許可以給我一句祝福,如果您不愿意,我也會很愛你。”
顧寄青替她帶上了他自己親手設計的一條項鏈,說:“媽,新年快樂。”
然后就轉身走向了會客廳。
他知道這個時候顧之峰一定在和李望進行著某種友好的商業上的交談。
于是當他穿著一身簡單的大衣牛仔褲推開門時,顧之峰不出意外地蹙緊了眉:“顧寄青,你這么大人了,怎么連最基本的禮數都不懂,回去把我給你準備的衣服換上,什么事待會兒再說。”
顧玨生怕顧之峰一個生氣顧寄青又沒好果子吃,他又不會勸人,連忙就想把顧寄青推出去。
然而李望之前受了一肚子窩囊氣沒地發,今天好不容易顧家主動找上門來,他一看見顧寄青就想起了當時的憋屈,懶洋洋地笑了聲:“喲,顧玨,這不是你那高材生弟弟嘛?怎么,不是說好讓他晚上吃過飯才陪我去玩的嘛,怎么這會兒就來了?”
他的語調齷齪又志得意滿,像是剛剛得志的小人。
這也難怪。
畢竟顧寄青上次用語威脅過他后,就沒有了任何實際行動,他當時被唬住,后來卻想越憋屈,現在看到顧家主動找上門來,自然就以為顧寄青當時說的都是些嚇唬人的話,架子就又擺了起來。
反正只是顧家討好他的手段而已。
他不惜用最下流的語讓顧寄青不堪。
顧寄青卻比他想象的要平靜很多:“我主要是不想待會兒吃年夜飯的時候擾了大家的興致,所以覺得有的話還是提前說比較好。”
顧之峰知道顧寄青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因此盡管不滿地蹙著眉,但還是低聲道:“有話就快說,說完趕緊回去準備。”
然后顧寄青就迎上顧之峰那屬于上位者的鋒利逼人的視線,仰著頭,坦然又淡定地說出了六個字:“我要離開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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