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還說縣令有放人的意思,晌午剛過又改口說縣令回縣廷帶了一幫署吏出去,看行動方向似乎是縣中商鋪。腦瓜子機靈的立馬想到縣令要干啥,當即氣得三尸神暴跳。
簡單的經濟損失還不算什么,怕就怕徐九思胃口大開,將幾家往死里迫害。他們不能繼續坐以待斃,更不能將希望寄托在縣令見好就收。幾人罵累了,沉下心合計一番。
“為今之計還是要盡快派人營救。”
消息傳遞慢,各家門客又大多住在城外莊園,興許這會兒還不知道主家身陷牢獄。
“是極,繼續拖下去,怕有性命之危。”
也有人不想走這一步險棋。
要是讓人來營救,就只有兩個結局。他們聯手干翻縣廷,奪了縣令徐謹的權,或是徐謹將他們趕出去。耕田莊園乃至佃戶耕牛農具,這些哪個帶走?最后不都便宜徐謹?
不由遲疑:“徐九思……有這膽子?”
這話立馬引來隔壁牢房駁斥。
“他徐謹要是沒膽子,昨日鴻門宴是鬼設下的?氣煞老夫!玩了一輩子鷹,最后被鷹啄了眼!”本以為徐謹就是一只只會窩囊受氣的兔子,怎料這廝還留了手兔子蹬鷹。
幾年攢的窩囊口碑換一次鴻門宴的成功!
這一踹直接將他們踹去了小半條命。
他們無法用以往經驗預測徐謹下一步行動,不能賭對方點到即止:“你們看如何?要是行動便一起行動,獄頭打聽到杜東宿那個怪物剛死了個兒子,徐九思短時間沒辦法借他的力,破縣廷人手不足,里面還有不少曾經受過你我恩惠的。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們有把柄在我等手上,也不會全心全意幫徐九思。”
營救出去,他們立刻著手組織反攻縣廷。
不能給徐謹逐個擊破的機會。
“諸位,意下如何?”
“我沒有意見。”
“可以。”
“任憑差遣。”
三兩語,幾人便達成了協議。
獄頭將消息與縣廷地牢的布防傳給城外門客。門客們收到消息,自然明白怎么做。
每人都從身上取了一件信物。
獄頭將信物包起來,揣進衣襟藏好。御寒衣物臃腫,藏點東西也很難被人發現。
他熬到下值,神色自若出了地牢。
兩只腳還沒邁出縣廷大門就被從天而降的重物壓倒在地,一團滂臭黢黑的物件堵住即將脫口的呼救。雙手被鐵鉗似的大手禁錮,任憑他怎么掙扎也難掙脫。他的臉被壓在冰冷潮濕的石磚上,根本看不到偷襲者的面容。
只能聽到一口外鄉口音:“釣到了!”
“快,帶去給家長。”
“老實點,不然在這里就打死你。”
獄頭被押送到濮陽揆跟前。
英氣女子投來看死物的冰冷目光。
“還真是不安分。”
近衛暴力搜身,從獄頭身上搜到一包信物,雙手呈遞上去。濮陽揆只是隨意掃了眼就讓人收起來:“呵呵,敬酒不吃吃罰酒。”
濮陽揆手指點著桌面,眸光涌動殺意。
說來可能意外,其實她才是最希望幾家被清理干凈的人。不是因為她與這幾家有什么仇怨,他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濮陽揆起殺心只是因為這有利于她在天籥重新扎根。
坑被人占著,她怎么進來?
先祖出身天籥卻沒有扎根于此,經營重心早就轉移去了京畿,濮陽氏在天籥的根基早就淺了。論底蘊可能比一些鄉下豪紳都不如,而她現在手中可用的就只有這些近衛。
越是心腹越不能虧待。
再鐵桿的心腹也可能因生活所迫而離開。
她很需要田產商鋪這些營生。
不多要,分一杯羹就行。
濮陽揆帶著信物以及獄頭這個人證找張泱:“主君,這件事交由我來處理如何?”
張泱一口應下。
“行啊,求之不得。”
瞧瞧,都瞧瞧,一個成熟的npc就該像君度一樣會主動做任務、推劇情。那些跟大爺一樣等著使喚玩家跑腿算什么英雄好漢?一個個懶死了,全拿玩家當不要錢的苦力。
樊游在一側看著,也沒提異議。現在還是草創階段,當務之急是齊心協力弄一塊能落腳的地盤而不是拆穿同僚的小心思。私心是人人都有的,只要不損傷自身利益就行。
“君度打算怎么做?”
濮陽揆道:“將計就計。”
“將人收攏一塊兒,一網打盡?”
張泱支起耳朵。
這不就是將小怪引到一起群攻打死么?
“我等人手不足,即便能占先手優勢也過于冒險。我打算逐個擊破。”告訴各家不同的開會地點或者不同的行動時間。濮陽揆有個近衛能易容,可以借用獄頭身份行事。
至于獄頭?
沒利用價值就殺了。
死人會守口如瓶,而活人卻會壞事。
樊游在心里盤算一圈,覺得沒什么問題。
張泱指指自己:“不用我出手?”
濮陽揆:“臣屬就是為主君分憂的,若事事都要主君親力親為,臣屬意義何在?”
樊游心里好笑。
濮陽君度這是將人當孩子哄呢,嘴里沒一句真話。不過真話假話不重要,做了什么才重要。只要濮陽君度行事有利于張泱就行。
張泱:“有道理。”
臨近夜幕降臨,城內的小雨逐漸停歇,城外紛紛揚揚的大雪也終于停下。縣廷獲得充裕的救援物資,終于能抽出手顧及周邊村落。
帶回來的卻是一具具凍僵的尸體。
尸體密密麻麻鋪滿空地。
縣令以袖掩面,雙眸含淚。
旁觀者無一不動容,樊游心下冷笑。
心傷是真,此前被掣肘而無作為也是真,流淚不過是為了心里少些自責內疚罷了。
能力不足卻居上位,于下位而是災難。
“張使君,下官還有一事相求。”
張泱一聽這話來了精神,又有地圖任務。
“縣令但說無妨。”
“此事說來有些羞慚,與東宿有關。”
杜房的列星降戾動靜會有點大。以往人手充裕的時候,他還能帶著人手在外護法,現在哪里都要用人。天災紊亂死的人太多,陰氣強盛而陽氣衰弱,縣令擔心這次會出意外。于是求到了張泱這邊,希望她能幫忙看顧。
“東宿的列星降戾?有風險?”張泱看了眼近來沒發作的樊游,“要是風險太大可以讓他掛我這里,不是說星主能幫忙分擔?”
縣令:“……”
樊游:“……”
張泱注意到二人古怪臉色:“不行?”
縣令訕訕:“行……是行的,只是下官這些年還是頭一次聽有人主動提這個……”
這跟主動將脖子伸到人刀下有啥區別?
縣令找死都想不出這種辦法。
樊游:“杜東宿不行。”
張泱打破沙鍋問到底:“為什么不行?”
樊游冷笑:“等晚上看到就知道了。”
縣令笑容更尷尬。
他感覺自己要被樊游瞪死了了。
張泱:“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晚上?”
“因為陰氣重,這點有利于產鬼作祟。”
縣令笑容逐漸收起,眼底似有錯愕一閃而逝。列星降戾相當于一處命門,輕易不會暴露出去,一旦被外人掌握規律,相當于身家性命都被人捏在手里。樊游怎么會知道?
樊游沒多說什么,只是讓張泱把師敘也帶上:“一目五不傷善人,也不傷惡人,但對不善不惡、無福無祿之人有著極強克制。那個即將出世的‘孩子’就非常吻合了。”
縣令臉色驟變:“樊先生!”
樊游:“該腦子清醒點的人是你們。”
張泱看看樊游再看看縣令,總覺得這倆人嘰里咕嚕說什么加密內容——嘖,還有什么秘密八卦是她這個高貴玩家不能聽的嗎?
杜房的家在城東最角落,位置偏僻。
這里本來就沒什么人,縣令有意將附近平民遷走,顯得更加空蕩陰森。師敘害怕地跟緊了樊游,張泱看了她兩眼,彎腰一把撈過來。師敘嚇得渾身不敢動,僵硬如木頭。
關宗大怒:“不是說大咪是單人坐騎?”
張泱:“確實是單人坐騎,沒有第二個位置,但抱著可以。誰讓你長得太抽象。”
實在不想抱一個老臉黢黑的丑八怪。
關宗:“……”
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越靠近杜房的家,周遭能見度越低。張泱抬頭,原先還皎潔如雪的月亮不知何時開始若隱若現,隱約給她一種不祥預感。她從游戲背包掏出手電筒。
按鈕一推,天亮了。
嚇得關宗擺出干架起手式,樊游也驚了一驚。二人皆是驚愕地看著張泱手中之物,是那東西射出的亮眼白光。這白光還隨著她的動作而移動。照到哪里,哪里就亮如白晝。
“這是什么?”
“廢土特供版超級手電筒。”
這手電筒就兩大特點——
耐用,夠亮!
據說燈廠制造商以前是專門造車的。
關宗厚著臉皮湊上前:“主君,放著讓灑家來。有臣下在,哪能讓主君掌燈的?”
張泱將手電筒丟給關宗。
又對師敘道:“這樣就不怕了。”
師敘在她懷中抖得像篩糠,大咪非常不喜歡這個動靜,反應有些激烈,奈何煞星坐在它背上,它不敢直白表現。張泱想到自己游戲背包還有一些小東西,正好派上用場。
師敘點點頭。
有了手電筒照明,夜路也好走起來。
不多時就看到杜房的家。
門上掛著縞素,靈堂外有幾名部曲護衛左右。部曲瞧見張泱坐著的斑斕大蟲,立馬認出一行人身份,上前行禮:“見過使君。”
張泱探頭看了眼靈堂。
靈堂內擺著不少燭火卻不怎么亮,她掏出一支手電筒給掛門上,打燈方向正沖著棺材位置。靈堂面積不大,光圈能將每一處都籠罩。
有了光,那點兒陰森氣氛一掃而空。
張泱拍拍手,扭頭看向幾個傻眼的部曲。
“不用多禮,東宿呢?”
“在,在里面。”
準確來說,在產房。
張泱跟師敘齊刷刷看過來:“啥?”
確信不是靈堂是產房?
“東宿老婆要生了?”
部曲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是有人要生,不過不是杜房老婆要生,是杜房要生。
張泱:“……這還是中文嗎?”
每個字她都聽得懂,湊在一起就懵了。
家園支線劇情居然這么重口味?
張泱不斷回想杜房的樣子,模樣五大三粗、身材魁梧挺拔,身形比例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個女人。根據她目前對家園支線地圖的觀察,這個時代背景的科技還沒那么發達。
至少做不到給男性安裝一個胞宮生娃娃。
觀察樣本們是說過在他們的世界,要是成年后對身材對器官不滿意就可以去商店買零件更換,也有男性會去醫院增加兼容女性器官的手術,更有一些外來智慧物種買某些人類器官給自己裝上后去做古怪違法生意鉆法律的漏洞……導致一些法律不得不分得詳細。
但——
這對嗎???
她閉了閉眼,眼神跟部曲二次確認。
“真……不是東宿老婆要生?”
部曲小聲道:“主母多年前就故去了。”
張泱:“……”
她突然不太想知道真相了。
就在張泱猶豫要不要跳過這段掉節操的劇情,后院方向涌來陣陣陰風,伴隨而來的還有濃烈的血腥味。張泱甚至能聽到杜房的忍痛聲,樊游從輪椅上起身:“去看看。”
關宗:“怎么不坐輪椅了?”
他不太喜歡樊游裝。
樊游冷冷看來:“有門檻。”
他現在也沒人幫著他將輪椅抬起來。
待穩定下來倒是可以物色倆隨從。
張泱掏出金磚,嚴陣以待。
“這時候就別說冷笑話了。”
產房就是一間不大的小屋子,屋子窗門敞開,十員部曲守在此處,不時看向屋內。屋內的杜房就是這股血腥的源頭。除了部曲還有其余幾人,看衣著應該都是杜房親眷。
月色下,他們的膚色泛著青白。
瞧著氣血不足。
關宗只是掃了一眼就忍不住倒吸涼氣。
張泱:“怎么了?”
關宗看看杜房位置。
豎起大拇指:“是個狠人。”
屋內,杜房躺在一張石頭堆砌的硬板床上,上身赤裸,腹部不知何時臌脹得厲害。肚皮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似要破肚而出。在他床頭上空漂浮著一個渾身赤裸的女人。
女人被四股赤紅繩索纏繞懸掛。
臉上露出極其痛苦又極其貪婪猙獰的神色,睜著猩紅雙眸盯著下方的杜房。她的肚子也高聳得嚇人,比張泱在招募平臺看到的還要大好幾圈。不知過了多久,一只長著利爪的手破開杜房的肚子,鮮血瞬間噴涌而出。杜房喘了口氣,一把抓住這只手的手腕。
咬牙發狠,噗嗤一聲就將嬰孩從傷口拽出,另一只手抓起手邊的刀斬向那個女人。
女人慘叫凄厲,聽得人頭皮發麻。她劇烈掙扎,捆縛四肢的紅繩卻驟然縮緊,直到她動彈不得,杜房才拖著汩汩流血的肚子下了床,面無表情從女人肚子抓出一團肉塊。
待女人化作青煙消失,杜房才疲倦地走出屋子,將孩子丟給部曲。這時才看到目瞪口呆的張泱,聲音沙啞道:“使君怎么來了?”
“縣令不放心你,怕列星降戾出意外。”
杜房回想:“剛才確實兇險。”
產鬼似乎有忌憚,給了他壓制機會。
他接過部曲遞來的布條,表情淡定地一圈一圈纏繞腹部傷口:“先出去再說吧。”
孩子被家人抱了下去。
張泱也注意到杜房家人臉上氣血充盈。
“這是?”
“我家人”
樊游冷笑:“也能說是你子女。”
張泱:“???”
杜房大大方方承認:“是又如何?”
張泱:“???”
這個劇情真不能一鍵跳過嗎?
游戲還有不滿三十的未成年啊,這些重口味劇情真的不會影響未成年身心健康嗎?
部曲將早就準備好的補氣食物端上來。
“先放一邊,待會兒再吃。”
有些事情解釋起來也不費多少功夫。
杜房淡聲道:“正如使君看到的,我以血肉喂養將已逝的孩子生下,就這么簡單。”
更準確來說——
張泱看到的他的父母妻兒都是如此。
只是沒說即便是他這樣的人,氣血也是有限的。一旦氣血不足以誕育,產鬼就會將他當做盤中餐,飽食一頓,將他當做鬼子生出來。失控的鬼子鬼母會造成不小的禍害。
張泱:“必須生?”
杜房笑容虛弱:“可以不生,但不行。”
張泱:“為什么不行?”
杜房道:“血脈至親,如何割舍。”
產鬼的執念也是與其血脈相連的至親。
若能割舍,又怎會不得超生?
“可你不知道,那只是——”
一段游戲制作者精心編寫的數據。
(?_?)
更新有點遲了,肝真的有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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