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拉躬身道,“若蒙大人垂憐,能查明真相,釋放我部被俘人員,尤其是酋長之子穆托達。
我黑狼部愿再奉上十倍于此的贖金,并立下血誓,永保幽州北境百年太平。若真是邊軍某些將領貪功挑釁,也望大人明察秋毫,予以嚴懲,以正視聽,我部落上下絕無異議。”
這番話可謂滴水不漏,極為老辣。
既點明“邊軍伏擊”的指控,又將姿態放得極低,強調是“不明兵馬”、“某些將領”,給足了崔文遠臺階和下刀的理由。
至于,那十倍的巨額財富和“百年太平”的空頭支票,更是直指封疆大吏最在意的政績與私利。
崔文遠放下茶杯,目光掃過那幾箱金銀珍寶,特別是在那幾件前朝玉器上,多停留了片刻,眼底深處飛速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貪婪。
他緩緩開口,聲音平和卻帶著官威:“貴使所,事關重大。邊軍乃朝廷支柱,保境安民,豈會無故襲擊友邦隊伍?
其中是否有所誤會?
或是……真有不開眼的匪類冒充軍士,壞我幽州名聲?”
他這話,看似為邊軍辯解,實則已悄然將“調查”和“可能存在冒名頂替者”的鉤子拋了出來。
阿古拉何等精明,立刻順勢而下:“大人所極是!或許真是有奸人作祟,意圖挑撥離間!
正需大人這等明察秋毫之重臣,方能還真相于大白。無論結果如何,我黑狼部皆信服大人裁斷!”
他刻意略過了“邊軍將領”一詞,只強調“奸人”,雙方心照不宣。
崔文遠滿意地微微頷首,沉吟片刻,方道:“既如此,你們查到奸人所為,只管討回公道。本官信你部誠意。此事也會派人詳加查證!
若果真如貴使所,有貴部人員被誤俘,本著兩國交好之誼,自當妥善處置。至于贖金嘛……”
提到錢財,他特意拖長了語調。
“好說,好說!只要人能平安歸來,贖金必定讓大人滿意!”阿古拉心中暗罵著,卻趕緊保證。
“那便好。”崔文遠揮了揮手,“貴使一路勞頓,先下去歇息吧。此事,本官自有計較。”
“謝大人,在下告退!”
阿古拉起身恭敬行禮,低眉順眼地退出了書房。
房門關上后,崔文遠臉上的平和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算計。
他走到珠寶箱前,拈起一枚東珠,在燭光下細細把玩。
“伏擊?做生意?鬼話連篇!”他心中冷笑,“黑狼部年前分明是想要趁虛而入,進行掠奪。
只是…又碰到鐵血軍寨,踢到了鐵板……看來,吳振那老小子手下的邊軍,倒是出了個愣頭青,敢下死手,又抓了條大魚,只是可惜呀……”
他踱步到窗邊,望向北方逐漸明亮的天際線。德克薩的兒子……這可是個奇貨可居的籌碼。既能用來向黑狼部勒索更多好處,更能用來……”
“邊軍驕橫,擅啟邊釁,擄掠友邦子嗣,激起狼戎怨憤……這個罪名,足夠他趙起喝一壺的了。”
崔文遠嘴角勾起一絲陰狠的笑意,“或許,還能借此機會,將手更深地插入虎賁軍中……秦猛?這刺頭真是悍勇,卻終究留他不得……”
他心中迅速盤算著,如何利用這突如其來的“狼戎使節”來大做文章,一邊榨取黑狼部的財富,一邊打擊政敵,鞏固自己在幽州的權位。
他卻不知道,阿古拉等幾個長相迥異,一看就是草原人的家伙夜訪刺史府,被后院喂馬的馬夫、起早收糞的勞工看在眼里,記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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