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榮原本半白的頭發已經變成全白。

他渾渾噩噩地坐著，聽到開門聲也沒有抬頭，滾輪一路滾到桌子對面，在說話聲響起之前，先有古怪的動靜發生了。

那是從蒼老的氣管里擠出來的，試圖憋住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忍耐住的奇怪的，嘶啞的，卻仿佛痛不欲生的聲音。

像是哭泣，卻又太過壓抑。

像是哀鳴，卻又太過渾濁復雜。

好久好久，溫榮才一點點抬起頭來。

面目全非的一張臉出現在蒼老的眼瞳里。

那本就渾濁的眼瞳狠狠一縮，淚水更加不受控制地涌出來，把無數密布的溝壑變成水渠。

“……”

“……”

這對仿佛是同齡人的父子沉默相對。

一個壓抑而痛苦地流著淚。

一個呆滯得好像根本認不出面前的人是誰。

但某一刻神經還是活過來了。

溫榮就像被石頭砸到了，身體猛地彈跳一下，散亂的眼底聚攏起久違的光，整個人也隨著那點光撲向對面坐在輪椅上的老人：“爸！爸！你來救我了！你找到辦法了對不對？你一定可以救我的！你是來帶我出去的對不對！爸！爸！”

被按在桌上的溫榮痛哭流涕著努力抬頭望向老人，手也全力伸出去，落在空氣里，仿佛一只死不瞑目的骷髏：“我不想死！”

他嚎啕大哭：“我求你了！！爸！我不想死！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啊！爸！！”

溫勝天閉上了眼，再也壓抑不住悲痛的哀泣。

“我也想救你，我也害怕……”

他自自語：“可我做不到……從七年前走出錯誤的那一步開始，我就永遠都救不了你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