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難得說了一大段話,老人好一會兒才捋清楚,最后有些訕訕的,想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給出回答:“我以前就說過了,你的遭遇和囡囡相似,可你的結果卻和囡囡相反,所以我才總忍不住在想起囡囡時想起你。”
“這七年我一直在思考――人太閑了就總會想東想西,我這些年又不用工作,也不用想自己要怎么活下去,就只能用來想東西,我就想啊,到底是為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導致了你和囡囡之間的差異?”
“然后我就發現,囡囡的死是所有人造成的――秦家太混蛋,而我和她父親太無知,至于她自己,她太小了,小到幾乎只能由環境、由我和她爸爸塑造,所以她也是如此的無知又天真。”
“――這一切的結合,就是命。”
“……”客人一不發,眼神有些古怪的看著這個突然變身哲學家的老園丁。
老人停下腳步,慢慢轉頭看向客人,渾濁的眼睛里閃動著淚光:“在囡囡的命運里,我和她爸爸是她的災星,而在你的命運里,你是你自己的救星。”
客人也跟著停住了,口罩上那雙眼睛靜靜的回視著她,聽著蒼老虛弱的聲線散入海風里。
“人的一大部分,都是由父母、由社會和家庭共同塑造的。”
“如果說我們一家是無知無能又愚蠢的共同體,那你,七年前那個孤身一人就能從南港成功逃離的葉十一――你就是你自己的父親,你自己的母親。”
“你就是你自己的家庭。”
――
大風自遠海呼嘯而來,白帆被吹得簌簌作響。
鷗鳥盤旋著俯沖而下,碼頭上人來人往。
客人頭上的帽子被這股突然降臨的大風刮上高空,藏在里面的長發剎那間如旗幟般飄揚起來。
那雙始終平靜如死水的眼瞳此時在天光下像貓一樣地猛然收縮起來。
巨浪翻卷如雪,嘩啦啦拍打礁石,一輛自行車從他們身邊呼啦飄過,一個小哥正高揚著手里的花束叫賣著:“賣花咯!五元一朵!賣花咯!”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