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州目光里的森冷夾雜驚怒,他已經意識到溫風雨之所以會醒過來就是因為自已最后那句話的緣故,這兩百年時間,溫風雨始終都認為當年的事情是他一意孤行所造成的后果,他心如死灰,被關押進入神獄之中后更是愧疚到想要以死亡逃避。
長此以往下去便深陷心魔之中,他并非是聽不見外面的一切,看不見外面的一切,只是被囚禁在當年的魔障里找不到掙脫出來的路。
而凌九州最后那或許是出于對曾經對手的戲謔譏諷,或許是出于對自已手段隱秘的得意,想要在溫風雨臨死前一吐為快的一段話,卻是相當于在溫風雨的魔障里給出了一個出口。
錯非在我。
所以溫風雨醒了過來,他那雙死灰般的眼眸重新有了鮮明的顏色,在清醒的瞬間就避開了凌九州的致命一擊,出現在了大祭司身后,握住了北海五境大妖的那只手臂。
“師父。”
迎著大祭司的目光,溫風雨輕輕開口,他的聲音不高,臉上也沒什么情緒,瘦弱的身軀看上去仿佛生了一場大病,提不起太多精神。
可大祭司卻能夠看得清溫風雨的變化,聽得出這簡單的兩個字里面藏匿了多少的歉疚。
這位愿意追隨神子,始終堅定不移走在追隨神明的道路上,縱然面對再難以處理的困難都無動于衷的神殿大祭司,在聽見師父這兩個字的時侯,竟忍不住幾近失態。
他想張口回應一聲,又想抬手撫摸著自已最得意的弟子,只是卻根本沒力氣張口或抬手,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二百年,他等這一聲師父也已經等了二百年。
這一刻的時間長久到,這一刻的瞬間真實到,他不敢回應的地步。
溫風雨臉上的愧疚更濃,他張了張嘴,遠處的神山之巔上卻突兀響起了一聲暴喝:“溫風雨!”
他抬頭看去,凌九州正屹立在神山之巔,在其身后,無數冰雪融合碎屑,遮天蔽日的朝著他呼嘯下來。
真的遮天蔽日,因為站在半山腰抬頭向上看幾乎看不見湛藍的天空,密集到幾乎沒什么縫隙,與其說是無數的碎屑凝聚,倒不如說已經連接成了一座冰山。
凌九州俯視著他,審判意志凝成的神相法身高舉神鐮,那張臉上,多了許多的暴戾之色。
“凌九州啊...”
溫風雨眼眸中的憤怒此刻已經隱沒下去,他側身望著凌九州,眼里只有失望和冷淡。
這讓凌九州更加憤怒,心里的殺意更加強烈,因為那樣的目光讓他想起了當年,無論自已如何爭,無論自已如何針對,都無法讓溫風雨生出什么類似憤怒的情緒,每次二人針鋒相對,所迎接自已的永遠都是那雙平淡的眸子。
偶爾甚至還會帶著笑容。
就好像,自已所讓的一切,在溫風雨的眼里永遠都是那樣的不值一提。
他厭惡透了這樣的目光,恨透了這樣的目光,而如今,卻再次見到了這樣的目光。
他的心跳,猛地停頓了一瞬。
溫風雨已經抬起了另外一只手,對著那呼嘯而來的冰山遙遙伸出。
一切都停了下來,無論是凌亂的道則碎片還是那當頭落下的冰山,就這么懸在蒼穹上,進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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