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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214章 丁洪濤檢查防汛,林華西秘訪臨平

        丁洪濤臉色一沉,目光掃向田嘉明:“嘉明同志啊,你這個前線總指揮看看,這就是問題所在!下面的同志光想著防,對泄洪的極端必要性認識不足!這是市委于書記反復強調的戰略部署,工作還沒做到位啊!”

        田嘉明聞,眉頭緊鎖,上前一步,語氣直接甚至帶著幾分耿直:“丁書記啊,不是大家認識不足。泄洪這事,得講科學、講公道!憑什么我們這些年年投入巨資、花大力氣把堤防修得牢牢的地方,反而要準備淹自己?誰的堤防薄弱誰負責,誰的大堤垮了誰活該,這天經地義嘛!這樣搞,以后誰還肯下力氣修堤防汛?這對我們東洪日夜守在堤上的干部群眾公平嗎?我說句實在話,真要強行讓我們這泄洪,我第一個想不通!”

        “田嘉明!”丁洪濤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語氣之中帶著明顯的慍怒,“你這是什么態度啊?你是在質疑市委的決策嗎?大局面前,容不得半點個人情緒和本位主義!你是總指揮,要帶頭理解!”

        現場氣氛瞬間緊張起來。我適時上前,緩和道:“丁書記,嘉明同志也是心急,他是看著干部群眾日夜奮戰,心疼大家。他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保年同志,市委的考慮是從整個平水河流域的安全出發,是全局性的戰略預案。我們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在執行中加深理解。預案一定要做,而且要做扎實,這是命令,也是對人民群眾負責。”

        丁洪濤壓下火氣,語氣放緩但依舊嚴肅:“嘉明同志,保年同志啊,大家的情緒我理解。但越是關鍵時刻,我們領導干部越要保持清醒頭腦,越要講政治、顧大局。預案不是一定要用,但絕不能沒有!這件事不要再爭論了,按市委要求,立刻抓緊落實!”

        一天的沿河視察結束,在返回縣城的車上,丁洪濤顯得有些疲憊,他揉著手背上的穴道放松身體,又對我說道:“朝陽啊,情況你也看到了。泄洪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最后一招啊,市委的決心是堅定的。我們縣里必須統一思想。你安排一下,盡快召開一次全縣防汛工作緊急會議,把市里的最新精神和于書記的指示原原本本傳達下去,尤其是要做好極端情況下的思想動員和預案落實工作。誰那里出了問題,誰就要承擔責任!”

        “好的,丁書記,我馬上安排。”我點頭應道。我知道,丁洪濤此刻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來自上面的,來自下面的,而他剛剛在市里受挫,急需在這場防汛大戰中樹立權威。

        車子駛過平水河老橋,橋身發出沉重的呻吟。丁洪濤望著橋下洶涌的河水,若有所思,有一次感慨道:“工程質量是百年大計。這座老橋經歷了多少風雨?現在依然堅固。反觀后來那些追求速度趕出來的工程……教訓深刻啊。”

        我深有同感:“是啊,當時只求快,忽視了質量和科學規律,后患無窮。”

        途中,收音機里傳來省氣象臺的最新預報,播音員的語氣格外凝重:“……預計未來72小時內,東原市及上游流域將迎來一次強降水過程,局部地區可達暴雨到大暴雨級別,請各相關地區和部門密切關注水情雨情變化,切實做好防范應對工作……”

        回到縣委大院,天氣沉悶而燥熱,只覺得身上黏糊糊的,我拿著扇子扇著風,只覺得天氣陰沉得厲害,山雨欲來風滿樓。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出馬關鄉堤段上那些忙碌的身影,林小松、李亞男那滿是傷痕的手,以及丁洪濤那強壓著焦慮的嚴肅面孔。我心里暗道,這個田嘉明心里還是有群眾的啊。

        時間又過了一天,天氣已經陰云密布,厚重的云層低低壓著,天地間一片晦暗,空氣中彌漫著土腥和水汽混合的味道,好在雨暫時還未落下來。市紀委書記林華西的黑色皇冠轎車,在略顯空曠的省道上行駛,車輪卷起淡淡的塵土。市紀委副書記侯剛坐在副駕駛位,透過后視鏡看著閉目養神的林華西,輕聲提醒道:“林書記,快到臨平縣界了。”

        林華西微微頷首,并未睜眼。車子又行了一段,拐過一個大彎,果然看見前方路邊停著一輛臨平縣牌照的桑塔納和一輛閃爍著警燈的警車。幾個人影站在車旁等候。

        汽車平穩停下。侯剛率先下車,臨平縣委書記吳香梅已經快步迎了上來,臉上堆著謙恭而熱絡的笑容,搶先一步替林華西拉開了后座車門。

        “華西書記,歡迎您到臨平縣檢查指導工作!”吳香梅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熱情。

        林華西彎腰下車,整理了一下襯衣,臉上露出一絲溫和卻保持距離的笑容:“香梅同志啊,現在是防汛抗洪的關鍵時期,我這個時候來,是給你們添麻煩來了。三令五申不要搞迎來送往,怎么還是到縣界來了?”

        吳香梅的笑容更盛,話語也說得滴水不漏:“看您說的,華西書記,您能來就是我們臨平縣最大的支持,怎么能是添麻煩呢?再說,臨平縣是您的老家,您回來,我們不到市委大院迎接已經是很失禮了,要是再不到縣界來迎一迎,我這心里都過意不去,老家的干部群眾也要罵我吳香梅不懂規矩了。”

        林華西擺了擺手,對這種官場慣常的客套早已習以為常。他雖然多次在會上強調要減少繁文縟節,但也深知下面同志的難處和這種“規矩”背后蘊含的尊重與權力運行的潛在邏輯。他不再糾纏此事,轉而說道:“好了,知道你們都忙。香梅同志,我們直接去辦事地點,中午要是趕得及,就在你們縣委食堂簡單吃個便飯。”

        吳香梅立刻領會,接口道:“林書記,您這次的任務特殊,我明白。這樣,我陪您到地方,安排好之后我就先回縣委,不打擾您工作。中午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定等您。”她邊說邊稍稍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語氣帶上了幾分憂色,“林書記,不瞞您說,這平水河的水位這幾天看著漲,人心也跟著浮啊。天氣預報說得嚇人,可這雨愣是沒下來,下面鄉鎮的同志神經都繃得緊緊的。不過您放心,我們臨平縣防汛的準備是充分的,絕不會出大紕漏。”

        她話鋒一轉,帶著試探的意味,聲音更低了些:“就是市委于書記反復強調的泄洪預案……除了光明區,我們臨平沿河這幾個鄉,理論上也都在備選范圍內。林書記,您是咱臨平出去的領導,萬一,我是說萬一市委真要討論到這個……還望您關鍵時刻,能為咱們臨平的老百姓說句公道話啊。這淹哪里,都像是割身上的肉啊。”

        林華西聞,臉上那份溫和收斂了些,目光變得深沉,他輕輕一揮手,語氣帶著斷定:“香梅啊,你把心放寬。泄洪?不太可能嘛,這么些年一直在修大堤,怎么說泄就泄,誰也不敢隨便下決定啊。再怎么泄,也泄不到我們臨平頭上。你別忘了,咱們縣里有幾個大型煤礦,井下還有那么多工人。這洪水要是灌進去,那可不是淹幾畝地、沖幾間房子的事,那是要捅破天的大事!市里決策,肯定會充分考慮這個因素。所以,你們當前的首要任務,是盯死自己的堤防,確保萬無一失,別自己先亂了陣腳。”

        聽到林華西這番近乎打包票的話,吳香梅心里一塊石頭暫時落了地,臉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幾分。她清楚林華西在市里的分量和話語權,有他這句話,臨平縣的壓力頓時小了許多。她同時也更加確信,林華西此行絕非尋常的工作檢查或單純的“回家看看”,目標直指看守所里的某人,所涉事項必然機密且重大。她識趣地不再多問。

        三輛汽車組成的小車隊,警車開道,一路暢通無阻地駛向位于城郊的臨平縣看守所。到達時,看守所大門內外異常安靜,只有縣公安局的幾位主要領導和縣紀委的同志在門口肅立等候,顯然是提前接到了通知,做了清場。

        吳香梅陪同林華西、侯剛等人走進看守所大院。看守所是六七十年代修建的老舊建筑,紅磚墻皮有些已經剝落,帶著歲月的痕跡,院墻內的標語寫著“監規嚴明、不容挑戰、自我反省,重塑人生”。所長和指導員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林書記,您看……是在審訊室,還是安排一間辦公室?”吳香梅詢問道。

        林華西面色平和,目光掃過略顯壓抑的監區通道,淡淡道:“找間僻靜的辦公室就好,環境寬松點,談話方便。”

        “好的,請您這邊來。”所長連忙引路,將一行人帶到看守所辦公區最里面的一間辦公室。推開略顯沉重的木門,一股煙草和汗漬混合的氣味撲面而來。辦公室顯然不常用,桌面上散亂地堆著一些舊報紙和文件,一個滿是煙蒂的煙灰缸歪倒在桌上,煙灰撒了一片。

        縣委書記吳香梅的臉色瞬間有些難看,目光嚴厲地瞥向身旁的公安局領導。那幾位領導面露尷尬,看守所所長和指導員更是慌了神,手忙腳亂地上前收拾,一名年輕干警趕緊端來一盆水,用濕毛巾胡亂地擦拭著桌面,弄得水漬淋漓。

        張云飛說道:“林書記啊,我們看守所辦公條件比較緊張,平時同志們的壓力啊比較大……”

        林華西倒是沒有流露出不悅,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們收拾。他理解基層單位,特別是看守所這種地方,工作條件艱苦,難免有些疏于打理。吳香梅強忍著火氣,在林華西面前不好發作,但緊繃的臉頰肌肉顯示了她內心的不滿。

        很快,桌子被勉強收拾出能用的樣子。一名穿著警服、面容清秀的女民警端著泡好的茶進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林華西面前的桌子上。

        吳香梅知道時機已到,她再次低聲對林華西說:“林書記,那您先忙,我回縣委等您。這邊已經安排好了,不會有人打擾。”_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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