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邊說邊想往床邊坐,曉陽立刻伸手攔住:“哎,臟的!外面跑了一天,還喝了酒,脫了衣服再上床。”她不由分說,走過來幫我解領帶,脫西裝外套,動作麻利又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柔。脫掉毛衣后,里面只剩一件襯衣,她伸手還要解扣子。
我笑著抓住她的手:“行了行了,襯衣就不脫了吧?穿著睡沒事。”
曉陽抽出手,故意板起臉,眼中卻滿是笑意:“三傻子啊,你本事大了?敢跟姐討價還價?脫光了去外面站著去!”
我看著曉陽道:“你以為啊,我愿意輸錢啊,這不是鐘書記要走了,咱們不能贏人家嘛。”
曉陽雙手叉腰,一臉“我看穿你了”的表情:“三傻子啊,姐從來不差你的錢。現在你的工資也讓你自己支配了,每個月還多給你兩百塊零花,你倒好,編個輸一千八的瞎話坑姐?說,想干啥?”
我心里咯噔一下,臉上還強撐著:“你咋知道我坑你了?沒有,真輸了。”
曉陽“哼”了一聲,伸手在我外套口袋里熟練地摸了一圈,又拍了拍我的褲兜:“還敢撒謊?我給張嬸打過電話了,問你們啥時候散的。張嬸說了,你們就是坐著喝茶聊天打撲克,根本沒玩錢!再者說了,輸一千八?三傻子,你也真敢報這個數啊?你個奸商,當姐是傻子糊弄?”
我有些尷尬地撓撓頭:“這不是……快過年了嘛。我這用錢的地方多,手頭有點緊,所以,我這也是好意……。”
曉陽追問道:“用錢?用到哪里去?你說說看。”
我支吾著:“就……這回老家,爸媽那里,總要表示表示吧?當兒子的心意……”
曉陽白了我一眼:“用你操心?爸媽的,舒陽和恩陽的,我和大嫂早就預備好了。說,藏錢干啥?是不是又有小金庫?”
我辯解道:“這不是……心意不一樣嘛。我自己掙的錢,給爸媽買點啥,感覺不一樣。”
曉陽走近一步,仰頭看著我,眼神帶著審視:“有啥不一樣的?哦,我明白了,是想顯得你孝順,顯得我這個兒媳婦沒安排好?還是說……”她故意拖長了語調,“這錢啊,你是想拿給鐘瀟虹?還是馬香秀?還是那個整天跟你匯報工作的焦楊?”
我嚇了一跳,趕緊擺手:“哎呀,看你說的!這都是哪跟哪啊?鐘瀟虹,馬香秀,焦楊都是已婚的婦女同志,咱可不能開這種玩笑,對人家不尊重。”
曉陽不依不饒:“那咱找未婚的開玩笑?縣里新分來的大學生?還是哪個單位的女秘書?要不是女服務員?”
我馬上解釋道:“曉陽啊,未婚的更不能開玩笑了!這傳出去像什么話?對人家女同志不尊重。”
曉陽雙手抱胸:“怎么,你坑我的錢,對我就是尊重了?不行,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你得有所表示。”
我無奈道:“那……大不了,我把錢給你嘛。算我借的,發了工資還你。”
曉陽倒是一副姐懂了的表情,她踮起腳,湊到我耳邊,帶著酒氣的溫熱氣息拂過耳廓,聲音帶著一絲慵懶和誘惑:“姐不劫財……姐喝酒了,姐想著……劫個色……”
而在迎賓樓的包間里,巨大的紅木圓桌上杯盤狼藉,茅臺酒瓶空了好幾個,房間里的濃烈的酒氣匯合著雪茄煙味,讓常云超不得不吩咐服務員,把窗戶悄悄開了一條縫隙。常云超、丁洪濤、周海英、馬清文、王住6「鍘10翰4焦啊10罡蘸吞錛蚊魑e蝗Γ杖攘遙舛儆芍芎s19齠姆咕鄭中攪松鉅埂
周海英端起酒杯,臉上帶著慣常的、仿佛掌控一切的笑容,做了總結陳詞:“各位朋友啊,感謝大家賞光!咱們龍投集團啊,去年算是打了總結,今年啊,算是開了個好頭。本來你們誰都沒想著家電這玩意能掙錢吧,誰能想到,今年冬天,咱們能賣上萬臺的電視機,哎,無心插柳啊……,”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自得,“咱們的家電銷售,勢頭猛得很,利潤都快趕上汽車運輸那塊了!這叫什么?這就叫市場機遇!”他環視眾人,目光在王咨砩賢a裊艘幌攏耙院蟀。液痛蠹乙謊退閌欽酵順雋都諾木嚀寰恕<諾拇笮∈攣瘢腿桓鬃芫碭涸稹t謐母魑歡際搶嚇笥眩狹斕跡院蠓椒矯婷媯骨攵嘍喙卣脹祝c至兜姆17梗∥蟻雀晌矗彼低輳謊鐾罰芯埔灰
“海英客氣了!”
“王總年輕有為,肯定沒問題!”
“支持龍投發展啊,義不容辭!”
眾人紛紛舉杯附和,一時間觥籌交錯。王滓艙酒鶘恚錳宓叵蛑諶司淳浦灤弧
散場酒喝過,常云超便起身告辭。他性格低調,不喜在這種人多眼雜的場合久留。周海英心知肚明,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丁剛剛從紀委出來,肯定有很多話想私下交流,便順勢說道:“王祝愫徒惴蛞黃鹱甙桑飛弦燦懈穌沼Α!背t瞥宰饔淘ィ戳艘謊弁祝懔說閫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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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剛幾乎是癱坐在寬大的紅木太師椅上,酒意上頭,加上連日來的憋悶,讓他臉色有些難看。他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滾燙的茶水似乎也沒能壓下心頭的火氣。他看向坐在對面的市紀委副書記侯剛,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滿和怨氣:“侯書記,你們市紀委現在是不是管不了那個鄒新民了?”
侯剛正慢條斯理地吹著茶杯里的熱氣,聞抬眼看了看丁剛,臉上沒什么表情,聲音平穩:“丁局啊,這話從何說起?”
丁剛重重放下茶杯,發出“咚”的一聲:“哼!從何說起?那個鄒新民,拿著雞毛當令箭!代表市紀委找我談話,那架勢,那語氣,簡直把我當成了十惡不赦的流氓!一點面子都不講!一點余地都不留!我怎么解釋,他都不信服,他算老幾?不就是個企業紀委書記嗎?仗著有人撐腰,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侯剛放下茶杯,雙手交叉放在膝前,語氣依舊平和,卻帶著公事公辦的意味:“丁局長啊,你要正確認識這件事。鐘書記對李顯平舉報的問題非常重視,給紀委的壓力很大。我們也是按程序辦事。鄒新民是組織抽調參與辦案的,代表的是組織,不是個人。他嚴格履職,恰恰說明他黨性原則強。至于態度問題,”他頓了頓,“辦案嘛,有時候需要點氣勢。這個度,看個人把握。”
他話鋒一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提醒:“況且,丁局,這事處理你,也是不得已。李顯平那邊咬得很緊,材料不斷往上遞。如果我們紀委這邊不拿出個態度,不做出處理,他繼續鬧下去,捅到更高層,到時候局面會更被動,對你,對市里,都不好。現在這樣處理,也是快刀斬亂麻,把影響控制在最小范圍。你要理解組織的難處。”
這侯剛是當了紀委副書記才被周海英拉攏過來的,在以前當處長的時候,周海英是不屑于與之打交道的,周海英看侯剛還是有些放不開,則笑著道:“侯書記啊,放松,啊放松,這個屋里啊,就沒有外人。”
田嘉明坐在一旁,原本帶著參加高層飯局的興奮和一絲討好,但來到現場之后,聽著眾人的話,此刻又看著丁剛和侯剛的對話,心里卻像這大冬天又被澆了一盆冷水,涼了半截。他今天才搞清楚,最近市里竟然發生了這么多大事!自己一直仰仗的“大哥”周海英,竟然宣布退出龍投集團的核心經營,這無異于退隱江湖。而像丁剛這樣手握實權的市局常務副局長,居然也被紀委調查了!想到這里就又有一陣心塞!
不過,想到看著在座的其他幾位――市交通局局長丁洪濤、建委的書記馬清文、市農業局黨組副書記魏昌全、市檢察院副檢察長兼反貪局局長冉國棟、市紀委副書記侯剛――清一色的縣處級干部,只有自己還是個正科級的縣公安局黨委書記,就是操心也沒自己的份。
周海英坐在主位,悠閑地捻著一支粗大的雪茄,仿佛沒聽見丁剛的牢騷。他吐出一口濃白的煙霧,慢悠悠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種超然物外的篤定:“丁哥啊,放寬心。我跟你說過,鐘書記這一走啊,很多事情就翻篇了。新書記有新氣象,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你現在該干嘛干嘛,把工作抓好,比什么都強。”
田嘉明正低頭琢磨著周海英話里的意思,市交通局局長丁洪濤端著茶杯走了過來,很自然地挨著他旁邊的空位坐下,手臂隨意地搭在田嘉明身后的椅背上,姿態顯得親近而隨意。
“田書記,借一步說話?”丁洪濤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聲音不高。
田嘉明立刻打起精神,身體微微前傾,態度恭敬:“丁局長,您太客氣了啊。有什么指示您盡管說。”他一直聽說丁洪濤是接任東洪縣委書記的熱門人選之一,自然不敢怠慢。
丁洪濤擺擺手,笑容更盛:“指示談不上。就是隨便聊聊。
兩人起身之后,來到了角落里落座,田嘉明說:“丁局長啊,我今天可是又聽說,你要到東洪來?”他語氣帶著試探。
丁洪濤心里一緊,臉上堆起笑容:“田書記啊,您消息靈通。不過,這事……八字還沒一撇呢,都是些傳,當不得真。”
丁洪濤又點點頭,仿佛很理解田嘉明的處境,語氣帶著同情把話題拋了過去:“不過,嘉明啊,你在東洪確實不容易。攤上沈鵬、胡玉生那攤子爛事,還有石油公司劃轉的事,換個人,早就焦頭爛額了。你能穩住局面,不容易啊。要不是這些事耽擱,按你的能力和資歷,早就該提名副縣長兼公安局長了。”
田嘉明苦笑了一下,搖搖頭:“丁局長過獎了。都是分內工作。確實沒想到,沈鵬膽子那么大,敢在看守所里……唉!”他適時地表現出痛心和無奈。
丁洪濤嘆了口氣,身體也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意味:“我估計啊,沈鵬那小子也沒真想殺人。他以前是公安局長,習慣了那一套,大概就是想教訓一下胡延坤,讓他吃點苦頭,別亂說話。誰知道底下那些人,都是些亡命徒,下手沒個輕重……唉,也是命。現在判了死刑,也算罪有應得,給社會一個交代。”
丁洪濤的分析與田嘉明內心的判斷基本一致,這讓他感覺和這位可能的未來縣委書記拉近了些距離。兩人又聊了幾句東洪的治安和近期工作。
丁洪濤話鋒一轉,看似隨意地問道:“嘉明啊,你覺得李朝陽縣長這個人,怎么樣?好相處嗎?”他的目光看似不經意地掃過田嘉明的臉。
田嘉明心里咯噔一下,這個問題很敏感。他斟酌著詞句,謹慎地回答:“李縣長啊……作風上不算太強勢,比較務實,能聽得進意見。工作上……干勁很足,抓‘四大工程’的決心很大。”
丁洪濤聽了,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隨即又笑了起來,拍了拍田嘉明的肩膀,語氣帶著鼓勵和承諾:“嘉明啊,別灰心。你是有能力的,組織上都看在眼里。下一步啊,等時機成熟了,我如果真的到了東洪,會考慮安排讓你一步到位,直接擔任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同時兼任東洪縣公安局局長。這樣安排,既符合干部使用的慣例,也能更好地發揮你的專長,比單純掛個副縣長分管公安,更有分量,也更能施展拳腳。”
這番話讓田嘉明的心里燥熱了起來,讓田嘉明瞬間精神一振。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這可比他之前期望的副縣長兼公安局長級別更高,權力更大!或者說,更能找回在東洪丟下的面子。他強壓下心頭的激動,臉上露出感激和受寵若驚的神色:“丁局長!太感謝您的信任和栽培了!我……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全力配合好未來的縣委工作,把東洪的政法工作和公安工作抓好!”
丁洪濤補充道:”嘉明啊,我只是說假如,假如啊!最終啊,咱們還是得看組織!”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