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那刺耳的鈴聲在安靜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突兀。我拿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李叔熟悉的聲音。
李叔直接問:“朝陽,田嘉明是不是在你辦公室?”我下意識地看了看田嘉明和劉超英,心中暗自驚訝,李叔可是真會猜,便回答道:“李叔,嘉明書記在我辦公室,這事您都知道了?”
李叔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焦急,說:“現在事情有點復雜,有人在不斷地生事啊,政法委的顯平書記很堅決,要求派人過去調查了解情況,你和嘉明要做好思想準備。”
我聽后,心中一緊,回應道:“李叔,我正要給您匯報這事,我不認同這種做法。田嘉明是執行縣委政府的決策,去石油公司維護穩定。胡玉生煽動石油工人鬧事,和縣委政府對著干,要是處理了嘉明,以后公安局的工作還怎么做?縣委政府態度鮮明,認為田嘉明沒有問題。”
李叔嘆了口氣,說:“一切斗爭都是政治斗爭啊,現在有沒有問題,不是你我能決定的,得經過調查核實。這事已經匯報到鐘書記那里了,你知道鐘書記最在乎群眾感受、關心群眾利益,石油工人也是群眾,他們為什么聚集,得有人說清楚。鐘書記已經同意派人來了解情況,你讓田嘉明把理由準備充分些。”
田嘉明在旁邊聽到這番話,連忙說道:“李局長,我敢做敢當,不會給縣里領導和市局領導添麻煩,有什么事,我頂了。。”
李叔在電話里大聲說道:“胡說!我還是公安局長,還輪不到你來頂雷。一個縣公安機關連開槍的權利都沒有,還能叫公安機關嗎?只要依法處置,說清楚就行,市局堅決支持縣委政府和縣公安局。”
李叔的這番話,讓我和田嘉明心中都感到一陣溫暖。我接著問:“市公安局會派誰來?”
李叔回答:“為體現市局黨委重視,市公安局派辦公室副主任劉建國同志參與核查。當然了,開槍才多大點事,派什么調查組。我還在和顯平書記溝通,爭取做通他的工作,不能讓干活的同志心寒。”
掛斷電話后,聽說劉建國來,我心里頓時踏實了些,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說:“建國是我的同學,放心。”
劉超英嘴角動了動,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情,似乎在說,縣長,你同學是真多。
田嘉明則依舊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看著我說道:“縣長,你別為難。這件事責任在我,有問題我來承擔。如果市委政法委覺得我有錯,盡管處理我。”
我看著田嘉明堅定的樣子,語重心長地說:“嘉明同志,別太悲觀,我覺得我們做得沒錯,公安局是按照縣委政府的決策部署行動的。尚武局長和縣委政府度都會頂在你的前面。”
劉超英見狀,也連忙說道:“兩位領導,沒必要這么悲觀。胡玉生煽動石油工人鬧事在先,還搶奪槍支,本身就涉嫌犯罪,公安機關開槍沒錯。只是現在涉及老干部情感問題,大家有所顧慮。請黨委政府放心,我會積極溝通,給胡延坤講清楚道理,他也不該再袒護兒子,是時候接受縣委政府的處置了,下來之后,我去和焦楊對接,把胡玉生的位置調整了。”
我看著劉超英的表態,心中暗暗贊許,覺得這才是本土干部積極向縣委靠攏的應有的姿態。隨后,我神色嚴肅地提醒道:“超英縣長,這件事要高度重視。我再提醒你,沈鵬是縣委常委、整頓幫扶領導小組組長,事發后他為什么沒第一時間向黨委政府匯報?他當時在不在石油公司?”
田嘉明似乎想到了什么,連忙補充道:“縣長,我匯報一下,當時我在現場看到胡玉生、沈鵬、呂振山、田利民幾個人一起,他們顯然知道這件事。”
聽到這些,我對楊伯君也有些不滿。楊伯君是我派去當副組長開展工作的,公安局根據他提供的線索偵查,可事發這么久,一直沒見到他,從情報工作角度,他也該提前向我匯報,看來他政治上還是不夠成熟,在關鍵時刻沒有盡到自己應盡的責任。
我看著坐在對面的田嘉明和劉超英,手指輕輕敲擊著辦公桌邊緣,提醒道:“嘉明啊,你可得牢牢記住這一點――假設李顯平始終堅持要對你進行處置,那么縣委政府這邊,也必須對沈鵬提出問責。他作為組長,當時究竟在做什么?現在看來,很明顯嘛,狼狽為奸,沆瀣一氣,縣委讓他幫助石油公司,他卻起了反作用,這一點,不能容忍,不能忽視,既然政法委要調查,縣委也要核實,他的組長我看不要干了。”
劉超英心里有了一些擔心,前不久才出了老黃的事,現在又搞出胡延坤的事,這又牽扯到了李顯平,再加上呂連群和李泰峰,整個東洪一直沒有穩定下來,劉超英從兜里掏出了一包干癟的煙盒,從里面抖出了三支煙,大家各自點火之后,劉超英道:“縣長啊,您別著急,現在穩定壓倒一切……”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田嘉明在夜色中的表現卻異乎尋常地淡定,仿佛白天發生的事情不過是過眼云煙。丁剛在接到局里的通知后,得知田嘉明惹上了麻煩,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著手安排了一場飯局,將田嘉明從東洪縣叫回了光明區。夜色中的公路上,車輛的燈光劃破黑暗,載著心事重重卻又強作鎮定的田嘉明駛向光明區的方向。
立冬已過,天氣驟然轉冷,寒風如同刀子般刮在臉上。迎賓樓門口,兩個服務門童筆直地站立著,身上穿著厚實的呢子大衣,卻依舊抵擋不住刺骨的寒意。他們一邊跺著腳取暖,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目光時不時地掃過往來的車輛,用略顯僵硬的動作招呼著司機停放車輛。凜冽的寒風中,他們的身影顯得有些單薄,卻又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
田嘉明坐在警用面包車的副駕駛座上,車子緩緩駛進迎賓樓。當車輛停在門口時,他看到門口已經停放了不少警車,藍白相間的車身在燈光下格外顯眼。對于動用公家車輛這種事,無論是私事還是公事,大家早已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然而,田嘉明的心里卻掠過一絲不滿――自己身為縣公安局的局長,竟然還只能坐著面包車出行,這多少讓他覺得有些丟面子,自尊心在不知不覺中受到了些許挫傷。
駕駛面包車的是田嘉明從平安老家找來的親戚,兩人之間有著一層鄉土的紐帶。田嘉明伸手推開車門,一邊下車一邊發著牢騷,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抱怨:“你說說,這什么時候咱們也能學學臨平公安局,給配上像樣的警車?要是能那樣,我這面子上也就過得去了呀。”他這番話像是自自語,又像是說給身邊的親戚聽,字里行間滿是對現狀的不滿和對改善待遇的期盼。說完,他整理了一下警服,邁步朝著迎賓樓走去。
門口的兩個門童看到穿著警服的田嘉明走來,心中頓時多了幾分敬意,原本有些松散的站姿也變得規矩起來,兩人像是約定好了一樣,齊聲說道:“歡迎光臨。”聲音整齊而洪亮,在寒冷的空氣中回蕩。
田嘉明走進迎賓樓的大廳,瞬間被明亮的燈光籠罩。大廳里,王漬遄琶嬋祝纖嗟嘏雷帕礁齜袢嗽保鍥寫挪蝗葜靡傻耐稀h歡彼ね房吹教錛蚊髯囈詞保成系難纖啾砬榱15滔y夢抻拔拮伲《氖且桓比惹櫚男α場k鞫锨埃鍥Ь吹廝檔潰骸凹蚊魘榧牽傷憷戳恕6殖ず圖肝渙斕家丫諑飛狹耍偷茸拍亍!
田嘉明輕輕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目光落在王咨砩希肟嫘Φ廝擔骸巴踝馨。愀詹排廊說氖焙潁瞧瓶燒婀話云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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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內”這個詞,田嘉明平時很少聽到,但在此刻用來形容胡玉生,卻顯得格外貼切。他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還是王總會說話啊,這話說得真是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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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嘉明倒也覺得自己做這件事,多了幾分俠義的形象,也自然清楚王姿檔氖槍埃誦畝際僑獬さ模幌不短錳幕澳兀咳綣桓鋈慫檔幕凹饒莧萌爍械礁咝耍幟茉誶槔砩險鏡米〗牛欽飧鋈宋摶墑薔哂懈咔檣痰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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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嘉明來到了二樓門口,就道,怎么,不去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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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賓樓的三樓也有裝修更為豪華的包間,但需要走進內院,從內側的樓梯才能上去。丁剛覺得那樣太麻煩,反正他們也不是什么市領導,沒必要去講究那么多繁文縟節。在他們看來,市領導需要避嫌,自己一個處級干部,沒必要扭扭捏捏,遮遮掩掩。
兩人走進包間后,丁剛看到田嘉明依然狀態不錯,精神飽滿,不禁調侃道:“哎呀,還是咱們田局長厲害啊!你看看,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穩如泰山嗎,還跟個沒事人一樣,這心理素質真是沒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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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剛想了想,說道:“王總啊,今天咱們給‘英雄’就搞點特殊待遇吧。你去把桌上的高粱紅換成茅臺,讓大家好好喝上幾杯,放松放松。”
王仔ψ諾懔說閫罰盜松“好的”,便輕輕帶上了門。丁剛拍了拍自己右手邊的位置,示意田嘉明坐下。田嘉明走過去坐下后,丁剛便帶著一絲好奇的神情,說道:“快,嘉明,給同志們講講你今天的英勇事跡,讓我們也開開眼界。”
田嘉明卻嘆了口氣,說道:“哎,還講什么英勇事跡啊!現在政法委已經決定,明天就派人到東洪縣去了解情況。說是了解情況,可誰都明白,這其實就是要追究我的責任來了。”
丁剛聽完,一臉不耐煩地拍了一把桌子,怒氣沖沖地說道:“媽了個巴子的,這個李顯平!以前他當曹河縣委書記的時候,政法委的事情他基本上都不過問,現在倒好,反而變得這么‘積極’了,還想在這個時候來問責?我就想問了,公安機關如果不開槍,那還拿什么來執法?難道要讓警察們都赤手空拳去和那些違法犯罪分子搏斗嗎?”
田嘉明自己也覺得這一槍開得合情合理,沒有什么不妥之處,于是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向公安局的幾個同志講述了起來。他講得很詳細,從胡玉生暴力抗法的經過,到自己開槍的原因和當時的想法,都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
丁剛聽完田嘉明的講述后,立刻就有了自己的判斷。他猛地一拍桌子,大聲說道:“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道理也非常簡單明了!很明顯,田嘉明他就是為了維護他們東洪本地人的面子,才故意虛張聲勢,做出開槍的舉動。這種行為實在是令人不齒!不過,好在李尚武局長腦子比較清醒,他已經去找了李顯平,跟他說:‘公安局長的槍都要被搶了,還不敢開槍,那還叫什么公安局長?’”
田嘉明聽了丁剛的話,心中感到了一絲欣慰,他說道:“這件事情我處理的不僅僅是我個人的事情,我確實是代表著咱們整個公安機關。如果公安機關把這件事情處理不好,讓我們這些一線執法的警察寒了心,那后果可就嚴重了。”
丁剛接著說道:“嘉明啊,你也不要太氣餒了。李顯平他如果處理得有失公允,我們市公安局肯定都不會同意的。這公安機關又不是他李顯平一個人說了算的地方,更不是他自家的自留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這件事情真的鬧大了,我們大不了就到省公安廳去反映情況,我就不信沒有一個說理的地方!”
丁剛的這番話,讓田嘉明感到了一絲溫暖,也讓他對“圈子”有了一個重新的認識。他心想:是啊,如果沒有這個圈子,丁剛會冒著得罪市公安局政法委書記的風險,給自己說話嗎?恐怕是不會的。同樣,如果沒有圈子的支持,自己也根本不可能坐上公安局長的位置。
不知不覺中,兩斤茅臺酒已經下了肚,大家都有了幾分醉意。就在這個時候,包間的門被徐徐推開,周海英穿著一身淺灰色的風衣,戴著一副眼鏡,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地走了進來。他看到田嘉明后,臉上露出關切的神情,說道:“嘉明啊,來晚了來晚了,不好意思啊,樓上有個朋友,我剛送了。現在市里都傳開了,說你今天開槍惹出了一場大鬧劇啊!”
田嘉明連忙站起身來,主動走到門口,接過周海英身上的風衣。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一切都是因為有周海英的支持。也只有依靠周海英,到最后李顯平才掀不起什么大風浪來。只有周海英支持自己,自己才能在東洪縣真正地吃得開,站穩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