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楊伯君,他的黑眼圈很重,臉上寫滿了疲憊,說道:“初步查清楚了?上次沈鵬來給我匯報,你為什么沒有來啊?你可也是副組長啊。”
楊伯君想了一下,手指不停地敲擊著自己的大腿,說道:“哦,縣長,匯報是組長的事情,我是副組長,所以就沒有來。”
我看著楊伯君,說道:“伯君啊,這個時候你還沒分清楚什么是組長、副組長。你說縣委派過去的組長,不是沈鵬個人的組長。明白沒有啊?”我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我問問你,沈鵬匯報的是真實情況嗎?你相信嗎?整個石油公司虧損的原因,主要是石油價格下降和平水河大橋阻斷交通受到影響,這個說法恐怕不是主要原因吧。如果我是石油公司的負責人,出現了這種局面,就可以降低生產嘛,怎么會一邊虧損一邊生產?”
楊伯君說道:“縣長,這個油井一旦開動,就不能停。”
我看著楊伯君,說道:“伯君啊,你腦子不清醒啊!石油公司是一個幾百人的大廠,石油公司什么情況,縣委縣政府能不知道嗎?”我有些生氣,提高了音量,“我派你去核查,你給我核查了什么?連基本情況都沒有摸清楚。沈鵬來匯報說你也同意了,是不是這種情況?”
楊伯君還在猶豫,他的內心在激烈地斗爭著,不知道是該說出真相,還是繼續隱瞞。我有些不高興了,“啪”的一聲將筆丟在了桌子上,說道:“伯君,我為什么派你過去,不就是我對其他人不放心嘛!”
楊伯君害怕一旦將事情說出,所有的矛頭都會指向自己。東洪縣本土干部的實力太大了,飯桌子上他不僅看到了胡玉生的父親胡延坤,還看到了縣委副書記劉進京、縣政府常務副縣長劉超英、已經退休的老黃縣長。
在東洪縣,私下里有干部提到了“東洪八賢”的說法,就是說東洪的八個老干部,有在職的,有離休的,分別是縣委書記李泰峰、縣委副書記劉進京、常務副縣長劉超英、縣人大主任焦敬剛、縣政協主席胡延坤、副縣長老黃、曹偉兵的父親曹老縣長以及縣委辦主任呂連群。只是這種說法太過敏感,縣委、縣政府公開和私底下都不準提及,慢慢的也就沒有人再提“東洪八賢”這個說法了。
但這八個人在東洪縣的地位十分超然,在各自分管領域形成了壟斷勢力和絕對權威,比如老黃把控教育口,呂連群把控農業口,劉超英在財貿系統有絕對權威。這些人相互之間既有斗爭也有合作,關系錯綜復雜,只要能找到這八個人中的一個,基本上在縣里的所有事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楊伯君心里打鼓,昨天的飯局上縣里就來了三個人,沈鵬常委都不得不接受現實,自己這么一個小秘書,別說扛不住,恐怕就是縣長都無法與這些勢力抗衡。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只弱小的羔羊,周圍全是兇猛的狼,隨時都可能被吞噬。
楊伯君委婉地說道:“縣長啊,這個事情現在三方都能認可,在會上,大家也都達成了一致,只要一簽字,這個債務包袱,下一步,咱們就轉到省上去了,下一步只要省石油公司一接手,銀行馬上就把之前教育局的款退回來。”
我看著楊伯君的樣子,說道:“伯君啊,你在考慮什么?縣政府派你過去是干什么的?難道是讓你同流合污、明哲保身的?”我站起身,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伯君,我告訴你,省石油公司不是草臺班子,人家難道來接手都不帶個算盤,人家不搞審計就接盤?如果石油公司嚴重虧損,資不抵債,人家吃多了啊為什么要接這筆債?這個三方協議你覺得我敢代表縣政府簽嗎?本來銀行理虧,這字一簽,就是縣政府理虧,全縣教師的貸款問題就要政府解決。你算過帳沒?”
楊伯君思前想后之后說道:“縣長,我是擔心,我說擔心這件事情給您匯報了,您拿著也麻煩,不如,咱們就稀里糊涂,想辦法把省石油公司,糊弄過去。”
我聽了楊伯君的話,心中不悅,說道:“這是什么屁話,就你們幾個的腦子,糊弄我都糊弄不過去,還想糊弄省石油公司?縣委政府還沒有到不敢面對問題的時候。什么情況,給我如實說。”
楊伯君想了想,覺得已經不能回避問題了,說道:“縣長,我跟你匯報情況是這樣的……”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巨大的決心,然后將自己了解到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聲音雖然還有些顫抖,但比之前堅定了許多。
聽了楊伯君的匯報之后,我心里已經下定決心,看來石油公司的問題已經到了僅僅靠經濟層面整頓不能解決的時候,必須要政法機關、紀檢機關全面介入。我走到窗前,看著窗外忙碌的人群,思考著下一步的計劃。
我接著說道:“目前看來,石油公司至少存在三個方面的問題,是吧?”我轉過身,看著楊伯君,等待著他的確認。
楊伯君猶豫了一下之后,說道:“對,一個是設備購買存在問題,第二個就是賬面上存在虛報或者石油倒賣的情況,第三個就是在這次人員調動時不公開、不透明,甚至我們還聽到一些聲音,說是想進加油站要拿2800元,想進公司機關要拿6200元。大家都等著劃轉到省石油公司,所以搞鉆采的、搞煉化的,很多人都想轉到搞銷售的崗位上去。”
我聽了真實情況后,并不意外,就說道:“伯君啊,縣委縣政府了解真實情況,并不是為了要收拾誰,只有了解真實情況才能做出正確判斷。”我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那份三方協議,“你看看,假如你不跟我說這些,這個三方協議我敢簽嗎?之后到最后石油公司拿不出東西來,留一個爛攤子擺在那里,省石油公司如果也不要,相當于這債務就由縣政府來背了。”我將協議放回桌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楊伯君隨即說道:“縣長,我也有個人的擔心,我擔心曹河那件事情被他們爆出來,胡玉生一直在拿這個事暗示我呀。沈常委,也打了退堂鼓。我沒辦法縣長。”
我暗道,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沒想到胡玉生和沈鵬真的達成了妥協,這已經觸碰到了我的底線。我說道:“伯君啊,我都跟你講過了,這件事由我來處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把工作干好。把真實情況摸清楚。”
我走到楊伯君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記住,有我在,他們沒人敢動你。當秘書不僅要把工作干完、干好,還要明白領導心里在想什么,聽懂沒有?”
楊伯君點了點頭,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感激和信任。我隨即問道:“這個沈常委和胡玉生是怎么達成妥協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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