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害夏光春局長的兇手黃貴和羅騰龍,今天被執行槍決,迎賓樓今天閉門歇業。”
曹偉兵作為副縣長,知道羅騰龍和龍騰公司有些千絲萬縷的聯系,聽完后馬上做出一幅“原來如此”的表情,“嗯……”
這時,謝白山也打開了車門,說道:“溫度下來了,大家可以上車了。”
我看大家到齊了,說:“吃飯都是小事,市長兩點鐘有安排,留給我們的只有半個小時,時間有些緊,我看就在路上隨便吃點。”
曹偉兵很是瀟灑的將煙頭丟在地上,用腳狠狠的將煙頭踩滅:“縣長,要不去臨平縣路口吃點吧?那邊有個集市,有七八家餐館,我平時到市里面趕不及,就到一家賣魚的地方,他們的炒菜和燉魚都不錯,上菜的速度,特別快。”
我看了看時間,中午路上車好走,倒也將就,就道:“時間倒也將就,我對吃不講究,你肯定要問問美女縣長的意見。”
曹偉兵和焦楊從小就認識,說話自然也隨意,笑著道:“妹妹,你來做指示。”
焦楊看了我一眼,略顯含蓄的道:“我和縣長一樣,不講究。”
三輛車碾過東洪縣主干道的柏油路面,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細碎聲響,仿佛也在訴說著車內眾人忐忑的心情。曹偉兵在后座上扭來扭去,終于忍不住開口:“縣長,怎么把我也叫過去?是不是還是因為打人的事?”。
我瞥了他一眼,沉聲道:“不清楚啊,是接到市政府辦公室的電話,市長專門點了啊,讓分管工商的同志參會嘛。對了,偉兵,我安排你負責的化肥抽檢事情怎么樣了?”
曹偉兵立刻坐直身子,像是急于證明自己的工作:“縣長,我已經安排各個鄉鎮的工商所聯合鄉鎮農技站,到群眾家里找未拆封的農藥和化肥,已經有幾個鄉鎮找到了,估計今天下午能送到縣里。我已經和農業局的馮局長說了,讓他們盡快聯系市農業局檢測。”
聽到“市農業局”,我的心猛地一沉。上次市農業局信誓旦旦說要來縣里檢測農資,可馮國斌反復致電,市農業局的卻始終推脫。我心里想著這事太過蹊蹺,魏昌全和畢瑞豪,這兩個在農資系統舉足輕重的人物,應當是競爭關系吧,他們之間,會不會存在不可告人的勾結?車窗外的梧桐樹飛快倒退,就像我混亂又快速運轉的思緒。
沈鵬和呂連群坐在警車上,沈鵬抽著煙,外面的風呼呼的倒灌進汽車里,呂連群帶著一絲好奇,問道:“沈書記,你說讓我們過去,到底是開什么會啊?”
沈鵬兩根手指夾著煙,呼嘯的風很快將煙灰帶的不知去向,沈鵬抽了口煙,也是知道,這次就是關于沈鵬的,今天一早,沈鵬就打來電話,周海英而有信,并且直接將電話打給了省委辦公廳的一位副主任,這次到市里面,領導就是和稀泥的。
沈鵬淡然的道:“有些人,做的太過分了,上面領導,是要敲打一下了。”
呂連群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扭頭看向后面跟著的兩輛桑塔納轎車,心里暗道:“會上,可千萬別提讓自己牽頭搞噸糧田建設的事啊。”
呂連群想了想,還是應該給沈鵬打個招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心里罵道:“都是彭凱歌捅婁子啊。”
與此同時,在縣人民醫院,正午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在病房地面投下晃動的光影。常務副縣長吃了飯,劉超英背著手,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走進彭凱歌的病房。彭凱歌頭上蓋著報紙,臉上的報紙毫無規律的起伏著。
劉超英自然知道,如此毫無規律的呼吸,這顯然是沒有睡著。劉超英不緊不慢的走到床前,緩緩伸出手,將彭凱歌臉上的報紙掀開。
彭凱歌原本緊閉的眼睛猛地睜開,臉上先是閃過一絲驚愕,隨即掙扎著要起身。“哎呦!”他捂著胸口,疼得齜牙咧嘴,“縣長啊,不行,這身體還是扛不住。”他的聲音里滿是虛弱與無奈。
劉超英拉過旁邊的一張板凳慢慢坐下,目光掃過床頭雜亂堆放的雜志和報紙,隨手拿了起來,隨手翻看了一下,《故事會》《大眾電影》……他嗤笑一聲,將雜志全部丟回原處:“你現在盡看這些雜志,可是跟不上新縣長的節奏啊。”語氣里盡是調侃。
彭凱歌尷尬地笑了笑:“縣長,您開玩笑。我躺在床上實在閑得無聊,看這些主要就是消磨時間。”
劉超英身子前傾,神色變得嚴肅:“你知道我和新縣長接觸這三個月,最大的感悟是什么嗎?”不等彭凱歌回答,他自顧自說道:“新縣長看的是《求是》《紅旗》,讀的是《光明日報》《人民日報》,上次我去他辦公室,他在讀《資本論》,人家還在做筆記!現在張口閉口都是馬列經典,剛來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彭凱歌瞪大了眼睛:“怎么和泰峰書記一樣?”
“這就是人家厲害的地方,時刻在學習,一個人啊,最厲害的就是保持學習能力啊。”劉超英靠回椅背,眼神中帶著一絲欽佩,“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個不斷積累的過程,對干部來說也該不斷學習。光看報紙雜志成不了系統思維,人家讀的是原著,就憑這一點,已經超越東洪縣大多數干部了,恐怕連縣黨校講理論的同志都趕不上他。”
彭凱歌嘖嘖稱奇:“超英縣長,我可是第一次見你這么評價一個領導。之前的董縣長、泰峰書記,你都沒這么高的評價。”
劉超英輕嘆一聲:“上午剛開了現場辦公會,1000萬資金已經到縣財政賬上了,同時成立了兩個指揮部,我負責一個,曹偉兵負責一個,那可是整整一千萬啊。曹偉兵以前誰都不服吧,現在對新縣長也是馬首是瞻。”
彭凱歌若有所思:“照你這么說,新縣長挺厲害的啊,以前泰峰書記,那是以找上級要錢為恥辱啊。”
“泰峰書記是要不來錢,才這么說的,你以為泰峰書記不想去要錢啊。組織的眼睛是雪亮的,能把他派到東洪縣來,肯定有特殊原因和本事。不得不佩服人家啊,他是從戰場上走下來的干部,又在鄉鎮干過,雖然進步快,但放在戰爭年代,30多歲當師長、旅長的多了去了,換算下來都是廳級干部了。這就是有能力,又有平臺啊。”劉超英的話語里滿是贊賞。
劉超英話鋒一轉:“你知道上次你們兩口子無意提的試驗田被毀的事,現在鬧大了嗎?”
彭凱歌猛地撐起身子,扯動了傷口也顧不上疼:“鬧大了?多大?是不是把城關鎮的楊明瑞處理了?”
“哎!”劉超英恨鐵不成鋼地搖頭,“你以為縣長和你一樣沉不住氣?人家還沒轉正,現在只干活不動人,現在,噸糧田統計造假的事,縣長已經知道了,這事夠大吧。
彭凱歌說道:“不是,我沒說這個事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啥:“就是把毀掉試驗田的事給楊明瑞上眼藥嘛,楊明瑞為了自保,只能丟個更大的手榴彈出來轉移注意力。你們這些把戲啊,都太拙劣了,新縣長這人行事非常細膩,在這樣的領導面前,你知道最該注意什么嗎?”
彭凱歌頭只感覺嗡嗡之響,自己精心謀劃的局被劉超英三兩句就點破了,一臉茫然:“最該注意什么?新領導肯定有新思路,我們肯定要積極向領導靠攏。”
“向領導靠攏的人多了,縣政府辦公室從早上8點就有人排隊匯報工作,到晚上7點,只要縣長在,還有人等著。你沒兩把刷子,新縣長憑啥看重你?心態和心術,都要端正啊,凱哥同志。”劉超英的語氣嚴厲起來。
彭凱歌干笑兩聲:“縣長,我不是還有您照顧嘛。”
劉超英面色一冷:“我這個年齡,再往上走不可能了,所以你拿我當政治資源,不如積極向縣長靠攏,這樣你才有機會提副縣長。”
“我真不奢望當副縣長。”彭凱歌嘴上這么說,眼神卻出賣了他。
“那你是想回城關鎮當書記,把楊明瑞趕走?”劉超英一針見血。
彭凱歌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縣長,您怎么能這么說?”
“我怎么不能這么說?上次你們兩口子一唱一和,不就是想讓縣長去試驗田看看嗎?東洪縣這么大,每天事情這么多,縣長哪會關注幾塊試驗田?如果你們不說,楊明瑞愛怎么干就怎么干。你們把縣長引過去,不就是想讓縣長對楊明瑞不滿嗎?領導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利用。”
彭凱歌慌亂擺手:“縣長,您可誤會我了,我媳婦就是隨口一說。”
劉超英冷哼一聲:“你媳婦是老師,平時根本不關心縣里的事,縣長來了,她怎么可能沒你的教唆,就提起試驗田的事?你以為就憑這事,縣長會把楊明瑞換掉?干部人事工作沒這么簡單。凱歌啊,你這樣干風險太高,這么簡單的道理我都能看出來,你以為縣長看不出來?”
彭凱歌嘴唇顫抖:“我只是看不慣楊明瑞糟蹋糧食。”
“糟蹋糧食這種事,你覺得楊明瑞敢自己干?肯定是縣里領導有安排。”劉超英壓低聲音,“上次農委組織100多個干部去考察,擅自改變考察路線,欺騙了泰峰同志,泰峰同志一氣之下讓農委自費處理這事。呂連群覺得丟臉,現在泰峰同志被雙規了,他就在小麥試驗田上做文章,算是想著出口氣。但這事本來和你沒關系,你非得摻和進去,我怕一是縣長早已看透你的心思,二是你得罪了呂連群。”
彭凱歌馬上就緊張了起來:“哥,呂連群、楊明瑞應該不知道是我告的狀吧?”
劉超英看著他,眼中滿是失望:“我跟你講,人最大的愚蠢,就是覺得自己聰明,別人都是傻子。凱歌,說句不好聽的,李朝陽這么年輕當縣長,絕不僅僅是因為有關系,這是個聰明人。在聰明人面前,就別耍小聰明,你那點心思,在人家眼里一清二楚。縣長對你了解還不深,下次有機會,一定要真誠些。在這種領導面前,最好的態度就是真誠。這世界上聰明人太多,在聰明人面前‘笨’一點,比什么都好。”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