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看向張叔,問道:“老張你是搞工程的,你說一說修一座橋能費多少錢?他們為啥非得在橋上做文章呢?”
張叔沉思良久,緩緩說道:“我們都修過路,應該都知道。前兩年修路,基本沒花什么錢。路基是群眾通過義務勞動修建的,路面材料主要由市里撥付,征地也有相應政策。整個工程里,縣里主要的支出就是橋梁建設。一座橋的造價不好說,受橋的長度、跨度、施工難度、材料等多種因素影響。以一座200米的橋為例,兩三百萬肯定是要的。我現在分析,他們在橋上動手腳只是一方面,很有可能整條路都有問題啊。怕這條路放開之后被碾壞,所以才用設置水泥墩子這種方式來維持現狀。等到過上幾年,這條路和橋進入了自然老化期,過了輿論關注期之后才會全面放開。到時候通車的時間長了,就算路壞了,也能說成是自然損耗。所以說,整條路存在的問題恐怕不會少。明天我就給市交通局安排,讓他們組織專業人員,對東洪縣的高標準公路進行一次全面、細致的檢測。”
眾人一路討論著,汽車在顛簸中前行。不知不覺,我們到了臨平縣界,整個行程接近一個半小時。11點半的時候,我們陪著張慶和市長、李尚武局長,終于抵達臨平縣的環城公路。駕駛員一腳油門下去,汽車瞬間提速,平穩地行駛在公路上。
沿著高標準公路行駛了十多分鐘,果然看到有大貨車趁著夜色偷偷駛過。我心中暗自嘆息:看來早就有群眾把水泥墩子搞成活動的了,白天不敢跑,只能晚上偷偷通行,他們哪里知道,這每一次通行都像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遠遠地,我們看到了前方“平水河1號橋”的牌子,昏暗的光線下,還能隱約看到有人影在晃動。我心中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下車后,借著車燈的光亮,看到幾個干部模樣的人正拿著手電筒,在橋邊四處查看。由于車上沒帶手電,在昏暗的光線下,無法看清他們的面容。楊伯君見狀,立刻走上前去搭話。很快,那幾個人圍了上來。
我心急如焚,馬上問道:“橋檢查了沒有?”
楊伯君大聲說道:“快說話,這是縣政府李縣長!”
其中一人連忙說道:“哦,是李縣長啊,我是咱們縣公路管理所的,我姓廖,叫廖正。我們正在對橋梁進行檢查。”
我眉頭緊皺,追問道:“怎么樣,有沒有問題好了?”
廖正一臉尷尬,支支吾吾地說道:“哎呀,朝陽縣長,我們還沒有看到這橋有問題,這個太專業了,我們看不懂,現在我們也只能觀察。”
我語氣嚴厲地問道:“你們公路管理所的職責是干什么的?”
廖正有些緊張地回答:“哦,公路管理所主要職責就是保護公路,維護路產路權,對全縣的公路橋梁進行養護。”
我接著問道:“橋梁檢測歸不歸你們管?”
廖所長連忙答道:“橋梁檢測不歸我們管呀。橋梁檢測由市交通局質量監督站負責監督檢測。我們平日里主要是查看路上有沒有坑槽。李縣長,實不相瞞,咱們所里沒有懂橋梁專業的人員。”
李尚武忍不住插嘴問道:“這橋是哪個單位修的?”
廖所長回答道:“哎呀,修路的時候,是縣里成立的兩環路指揮部統一修建的,修好之后才移交給我們。技術資料倒是有,但是太專業了,我們根本看不懂。”
我們一邊沿著橋走,一邊仔細觀測。張叔低聲說道:“把手電打過來,照照這個伸縮縫。”
廖所長馬上示意旁邊的同志遞上手電。這把手電比普通的多裝了一節干電池,亮度明顯更強。張叔探著頭,探出身子朝著橋下望去,一片漆黑,只能聽到橋下潺潺的流水聲,那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陰森。
廖所長在旁邊介紹道:“下面有水,但是現在還沒到漲水的時候。”
張叔說道:“有沒有工具啊?我到下面看一看。”
廖所長面露難色:“現在到下面去看,天這么黑,不太方便吧。”
張叔沒有理會,拿著手電就往前走。在橋頭的位置停了下來,這時,謝白山折返回去,很快拿出一把斧頭。他這個習慣我批評過很多次,之前車上放的是一把刀,后來被我批評后換成了斧頭。
張叔看了看眾人,說道:“橋梁全長200米啊,采用五跨40m預應力混凝土連續箱梁結構,單跨跨徑布置為4x40m+40m,橫向布置為雙向四車道,橋面總寬度24.5m,具體分幅為:0.5m的防撞護欄。加11.25m車行道加0.5m中央分隔帶護欄加11.25m車行道再加0.5m防撞護欄。
李叔一臉項目的道:“看,市長就是市長,比工程師都專業啊。”
張叔倒也坦誠,拿手電在橋頭上的一塊牌子上照了照,說道:這不是,上面都寫著的嘛。
李叔這才湊了上去道:“哎,這橋是市里面修的啊,只是這后面的建設單位,被抹掉了啊。”
張叔看了看謝白山的斧頭,看著斧頭的手柄足有半米長,斧頭寒光閃閃,很是鋒利。說道,你把斧子,不是劈柴禾的吧。
謝白山憨厚一笑道:“我平時修車用的。”
張叔沒在理會,在橋的盡頭找到一處緩坡,毫不猶豫地翻了下去。幸虧還沒到豐水期,部分橋墩裸露在河床上。下到河床時,只聽到“撲通”一聲,也不知是青蛙還是蛤蟆跳進了水里。
李叔提醒道:“大家小心腳底下,說不定有蛇。”
河床上雖然還沒漲水,但濕潤的環境讓野草和蘆葦長得十分茂盛,足有齊腰深,而且沒有路可走。謝白山拿著斧頭和手電,在前面艱難地開路,大家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橋面下方走去。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