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打了大家一個措手不及,天氣雖然又一次在向暖春發動沖鋒,但早晚得天氣依然有些寒冷。梧桐樹枝頭剛萌發的嫩芽在料峭的風中瑟縮顫抖。
審訊室里,慘白的日光燈管發出“滋滋”的電流聲,丁剛坐在審訊桌后,黑色公文包隨意地擱在一旁,手指無意識地叩擊著桌面,靜靜的看著眼前的羅騰龍。當聽到羅騰龍親口承認將錢送給黃桂的媳婦時,他緊繃的后背終于微微松弛下來,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如釋重負的神色。他暗自盤算著,明天就能按照計劃,陪著張慶合市長一同到東洪縣調研,或許還能借此機會在領導面前好好表現一番,將功補過。
孫茂安作為經驗老到的刑警支隊支隊長,常年與罪犯打交道,養成了對案件真相近乎偏執的執著。他挺直腰板,身體前傾,銳利的目光像兩把鋼刀,死死地盯著羅騰龍。羅騰龍蜷縮在審訊椅上,雙手被手銬固定在扶手上,脖頸微微縮進衣領,仿佛一只試圖躲避獵食者的困獸。孫茂安聲音低沉而冰冷,一字一頓地追問道:“你說把錢給了黃桂的媳婦?不對吧?我們去黃桂的家里詢問時,他媳婦可是斬釘截鐵地矢口否認收到過你的錢。”
羅騰龍原本低垂的頭猛然抬起,嘴角勾起一抹猙獰的冷笑。他突然向前掙扎,手銬與鐵椅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我專門給他媳婦交代得清清楚楚,無論是誰來問這錢的事,都不能承認。我還放了狠話,不然的話,我就找人好好收拾他的兒子!是啊,這么大一筆錢,換做是誰,也不會承認的。”羅騰龍的聲音充滿威脅,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手段,可微微顫抖的尾音還是泄露了內心的慌亂。
孫茂安聽后,迅速側身轉向丁剛,臉上露出了然的神情,搭話說道:“一個普通貨車師傅的媳婦,一個婦道人家,突然收到那么大一筆錢想占為己有也是正常嘛,再加上羅騰龍這應該算是赤裸裸的語威脅,人家肯定是嚇得不敢承認嘛。”他一邊說,一邊用手中的鋼筆輕輕敲擊著記錄本。
此時的丁剛,早已被羅騰龍身上那股刺鼻的騷味折磨得心煩意亂。那味道仿佛有生命力一般,滲入每一個毛孔,混合著審訊室里潮濕的霉味,讓人作嘔。
丁剛掏出手絹緊緊捂住鼻子,五官因厭惡而皺成一團,語氣急切又不耐煩,畢竟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就說道:“這樣這樣,一會啊,我還要去市局,得和尚武局長好好研究東洪縣整治治安工作的事情。明天要在座談會上給市長匯報。我先去說一下,騰龍這也算是積極的認識錯誤,坦誠的交代案發事實,這里已經出現了突破性的進展。具體的事情啊,就由你來操辦,總之堅持一個原則,那就是不要偏離那個主線,別把事情弄復雜了。”說著,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警服,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
丁剛剛一起身,羅騰龍就慌了神,身體在鐵椅上拼命扭動,眼中滿是恐懼和不安:“丁哥,您不能走啊,您走了……”他的聲音帶著哭腔,仿佛一個即將被拋棄的孩子。
沒等羅騰龍把話說完,丁剛就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打斷道:“你放心吧,我都把事情安排好了,包括后續的一系列安排。你呀,記住一點,只說自己的問題,實事求是地說,不要再把事情無故擴大了。”他一邊說,一邊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個小本子,快速記錄著什么,“這樣,我一會兒找身干凈衣服,給騰龍換上。還有,就按我說的,請胡獄長安排騰龍吃干部餐,晚上洗洗澡,記住安排單間標準。沒有市公安局的允許,任何人不能提審羅騰龍,任何人也不能和他見面。”
孫茂安也跟著站起身,雙手抱胸,語氣嚴肅地重復強調:“記住了,單獨關押,安排洗澡,任何人不準提審,任何人不準接近!”他的目光依次掃過羅騰龍和其他同志,確保每個人都清楚這些命令。
聽到孫茂安復述完自己的指示,丁剛下意識地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摸到一盒煙后拿出來打開一看,里面只剩下寥寥幾支。他眉頭微皺,伸手說道:“把煙拿過來。”
孫茂安馬上將手中的煙盒遞給了丁剛。丁剛大步走到審訊座椅前,一把將兩盒煙拍在桌上,震得桌面微微發顫,語氣中帶著幾分安撫:“放心,有什么事及時給管教干部講。要是管教解決不了,直接聯系市局,直接聯系我。我有時間會再來看你,有什么需要啊,盡管提,家里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也盡管說。”
羅騰龍想要站起身來表達感激,卻被面前審訊椅上的鐵板牢牢限制住。他漲紅了臉,青筋暴起,艱難地半欠著身子,伸出手緊緊握住丁剛的手,討好地說道:“丁哥,我這也算是坦白從寬吧。”他的眼神中充滿期待,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丁剛敷衍地笑了笑,抽回手用手絹擦了擦:“那是自然啊,你這個肯定算是坦白從寬。公安機關肯定會根據你的犯罪情節提出相應的量刑建議,這一點你不用擔心,外面有我和周哥照應著呢。”
羅騰龍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趕忙說道:“丁局,是這樣,能不能給我爸也說一聲?”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小心翼翼,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丁剛聽到這里,握著煙的手微微停頓,煙灰差點落在西裝上。他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中午在喜來飯店的場景:常云超、周海英和他圍坐在包廂里,桌上的飯菜幾乎沒怎么動,三人卻已將羅騰龍的后事大致商量好了。財產和股權由常云濤做證,全部由王準壇校鵲鉸尢諏畝癰a扇酥螅俳扇桓誘莆鍘3t瞥雇嘎叮弦釉謖ㄏ低趁攔齟蚨嗄輳肀吲笥閻詼啵蛺焱砩先タ賜保淙槐礱嬪咸感Ψ縞丫芨芯醯剿煬醯攪瞬歡浴v皇搶弦誘兩諍屢锏奶炻字種校鎰映閃慫木竇耐校緗褚倉皇譴e琶靼鬃昂堪樟耍擋歡ㄔ諦睦錚飧齠釉繅馴環牌6「找皇幟檬志釵孀瘧親櫻鍥行┖廝檔潰骸鞍。餳慮檳惴判摹n宜盜耍依锏氖慮椴揮媚悴儺摹n頤前。嵐鎰虐牙先誦『6頰展撕玫摹!
羅騰龍仍然帶著一分的不甘,繼續追問道:“丁哥,我這個事要判幾年呀?”他的身體前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丁剛,仿佛想從對方臉上找到答案。
這句話問到了丁剛的難處,他輕咳一聲,彈了彈煙灰,眼神有些閃躲:“這事兒吧,判幾年那是由法院說了算,我這也不好給你打保票。但是你放心,我和你周哥一定會積極地給你請律師,爭取有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面。”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連自己都覺得這番話毫無說服力。
羅騰龍還要說什么,但丁剛這個時候已經不想再聽了,他看了看手表,趕忙擺手說道:“市局還要開會,今天的事情我們就談到這里。你記著把我的話。”說完,他快步走向門口,鐵門關合的“哐當”聲,仿佛為羅騰龍的命運畫上了沉重的休止符。到了門口之后,丁剛就迫不及待的將手絹拿了出來,看了看沒什么人,就把這手絹丟了。
隨著鐵門重重關上,羅騰龍獨自坐在了剛剛丁剛坐過的位置上。沒了丁剛在場,孫茂安和鄭良江的表情瞬間變得冰冷而嚴肅。孫茂安一臉嫌棄地從兜里掏出手絹,緊緊捂在鼻子上,厭惡地皺著眉頭:“我出去抽根煙,你繼續問,記錄好剛剛丁局長說的,就事論事,主要談羅騰龍自己的問題。”說完,他快步走出審訊室,仿佛多待一秒都難以忍受。
市公安局這邊,丁剛馬不停蹄地將案件進展的基本情況向李尚武做了詳細匯報。兩人站在局長辦公室的窗邊,陽光透過斑駁的玻璃灑在他們身上,卻驅不散空氣中的凝重。緊接著,他們又謹慎地將這個情況向市委、市政府和市委政法委做了口頭匯報。會議室里,煙霧繚繞,各位領導的表情嚴肅而凝重,意見非常統一,態度非常堅決,要求嚴懲羅騰龍,一定要為夏光春討回一個公道。
即便是一貫敬重老干部的市委書記鐘毅,在這件事情上也沒有顧及羅騰龍老爺子的任何情面。這件事情實在是影響太過惡劣,性質太過嚴重,指使他人暗害干部,如果市委、市政府和市委政法委不拿出鮮明的態度來嚴肅處理,實在是無法向上級、向群眾、向組織和向干部進行交代。除了羅騰龍自己還對逃脫懲罰抱有一絲僥幸之外,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羅騰龍吃槍子是時間早晚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