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商恒華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周海英迅速收回目光,將視線聚焦在這位園林所所長身上。只見商恒華腳步略顯沉重,每一步都仿佛帶著無盡的疲憊,他的眼眶深陷,濃重的眼袋掛在眼下,眼神中滿是憔悴與無奈。那原本挺直的脊背,此刻也微微彎曲,整個人像是被一層陰霾所籠罩。
周海英微微前傾身體,臉上露出關切的神情,語氣中帶著一絲擔憂,說道:“商局長,你這怎么如此憔悴啊?”
商恒華勉強扯動嘴角,擠出一絲笑意,這笑容在他疲憊的面容上顯得格外牽強。他微微嘆了口氣,聲音略帶沙啞地說道:“周書記,壓力有點大,一晚上沒睡覺。”說著,他下意識地用手揉了揉太陽穴。
周海英靠在舒適的椅背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有節奏的聲響。他微微瞇起眼睛,思索了片刻,隨后語重心長地說道:“商局長,可不能這樣啊。你要知道,下一步你可是東原市園林局的第一任局長,市委、市政府,包括咱們建委黨委對你寄予了厚望。還沒上任,怎么能被壓力壓得睡不著覺呢?”
商恒華微微低下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與不安,說道:“周書記,我這人啊,當得最大的官也就是在建設局當局長那會兒。現在到了市里,實在是有些跟不上節奏了。所以,園林局局長這個職位,我是堅決不能接。這真不是我推辭,我是真怕自己能力有限,誤了市里的大事啊。”他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搖頭,臉上滿是誠懇與無奈。
周海英臉上浮現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說道:“商局長啊,你這個表態可不夠積極呀。園林所的工作,說白了無非就是管一些花花草草,人際關系相對簡單。而且,建委有我給你撐腰,你還有什么可擔心的呢?以你的能力和經驗,這個局長,還是你來當最合適嘛。”
商恒華還想再次推辭,剛要開口,周海英突然伸出手,敲了敲桌子,發出清脆的聲響,打破了短暫的沉默,說道:“商局長,實不相瞞,今天我去了市委大院,已經和唐瑞林市長進行了深入溝通。唐市長原則上已經同意由你來出任園林局的局長。這個時候,如果你再打退堂鼓,你讓市委市政府的面子往哪兒擱?又讓我如何向上面交代呢?”
商恒華心中一緊,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說道:“周書記,我確實對園林工作一竅不通,這方面的專業知識和經驗我都嚴重不足,實在是不敢接下這個工作,到時候可以要辜負了領導們的信任啊。”
周海英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略顯嚴肅地說道:“商局長,我實話跟你說,這個工作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你要是不干,那就是臨陣退縮,在關鍵時刻掉鏈子,這是對組織的不負責;你要是干了,那就是勇于擔當,展現出一名干部應有的魄力嘛。”說完,他身體向前一傾,目光緊緊地鎖定在商恒華身上,仿佛要將自己的意志強加給他,接著說道:“商局長,實話告訴你吧,不管你干不干,舉報信都要交到相關部門。我這么做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實事求是地反映問題,為了維護我們干部隊伍的清正廉潔嘛。”
商恒華面露難色,眼神中滿是哀求,帶著一絲哭腔說道:“周書記,我可是臨平人啊,這件事情我真的干不了啊。我上有老下有小,一旦卷入這種事情,我的家人也會受到牽連,我實在是承受不起啊。”
周海英冷冷地哼了一聲,說道:“干不了?干不了那咱倆就不是在這兒談的問題了。商局長,你好好想一想,你只要舉報了鄒新民,鄒新民又能把你怎么樣?他敢打擊報復嗎?他有那個膽子和能力嗎?組織上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商恒華看著周海英臉色陰沉心中一片絕望,他知道自己如今已經身不由己,仿佛陷入了一個無法掙脫的泥潭,上了這條“賊船”。他不好意思地抬頭看了周海英一眼,眼神中充滿了無助。周海英又敲了敲桌子,說道:“商局長,這里有兩份材料,一份是推薦你擔任園林局局長的資料;另一份是鄒新民的舉報信,里面羅列了他的種種違規行為和不當行徑。不管你選不選,第二份都會以你的名字寄到省紀委去。”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了指桌上的兩份材料,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決絕。
商恒華上前,仿佛雙腿灌了鉛一般,他緩緩伸出手,拿起桌面上的材料。當他看到上面赫然寫著:“省紀委領導,我是東原市臨平縣建設局原局長商恒華,實名舉報,臨平縣常務副縣長鄒新民……”時,他的手猛地一抖,臉上露出尷尬而驚恐的神色,說道:“周書記,這……這怎么能行啊?這要是寄出去,這……。
周海英說道:“你先看看舉報信上寫的是不是事實?”他的聲音恢復了平靜,但眼神中依然透露出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商恒華深吸一口氣,仔細地看了一遍舉報信的內容,發現寫的確實是自己所知道的鄒新民和鐘瀟虹之間的不當關系。他的心中五味雜陳。看完后,他抬起頭,眼神中滿是迷茫,說道:“周書記,這些事情確實存在,但是……”
周海英打斷他的話,說道:“商局長,其實你沒得選。在正義和個人私利面前,你必須做出正確的選擇。這不僅僅是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我們的事業嘛。”
商恒華面如死灰,心中充滿了絕望。他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焦點,猶豫了許久,他艱難地問道:“那我能不能問一下,您到底為什么非要舉報鄒新民呢?難道僅僅是因為他要去當縣長?”
周海英沉默了一下,靠在椅背上,眼神變得深邃而復雜,意味深長地說道:“唉,整個東原市,所有的縣長、縣委書記在這兩年剛剛調整完,也就只有東洪縣空出了這么一個位置。也就是說,在整個東原地區,這一兩年就這么一個縣長的空缺。鄒新民擋了我的路啊。”
商恒華這才恍然大悟,心中涌起一股無奈和悲哀,趕忙問道:“領導,您的意思是……您想去東洪當縣長?”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驚訝和難以置信。
周海英嘆了口氣,說道:“不是我要去東洪當縣長,而是東洪縣需要我這樣一心一意、心里裝著群眾的干部去當縣長嘛。我想為東洪縣的干部群眾做些實事。商局長,我這可是把掏心窩子的話都給你說了。這個時候,你再看看這封舉報信,它還是舉報信嘛,這是投名狀。我知道,你之前說過,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兒子嘛。你放心,這件事情辦成之后,我會給你兒子安排工作。市委、市政府、組織部、財政局、國有企業、大專院校,省內的單位不敢說,但是東原,他想去哪里,我都能想辦法辦成。”
周海英所并非夸大其詞,作為副省長的兒子,他在省內的人脈資源廣泛,能量巨大。就算不提周鴻基的名字,安置一個退伍兵對他來說確實不在話下。
周海英又敲了敲桌子,補充說道:“恒華老哥,你放心,安排的不是工勤崗,是正式的干部崗位,一步到位。”
商恒華聽到這里,心里確實有些動搖。能把兒子的工作安排好,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誘惑。他想到自己兒子自己就算豁出去這張老臉也值得。但轉念一想,只是,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冒險了,如果真的這么做了,以后自己的兒子在單位里恐怕也難以立足。想到這一點,商恒華又有些猶豫,他說道:“領導,那這樣,這封信我拿回去再看看,考慮考慮。”
周海英則伸出手,緩緩地拿過材料,說道:“商局長,這份材料就放在我這里,什么時候寄出去你也不用管,你就等著如實地向組織匯報就行了。像鄒新民這種人,怎么能當縣長呢?他的所作所為,完全是把我們的人民政權當成兒戲,損害了黨和政府的形象。商局長,我只能跟你說,以后,你的前途,你兒子的前途,甚至你兒子后代的前途,組織上都會給你安排好的。你要相信組織,相信我。”
商恒華得知周海英要去當縣長,這才想明白為什么周海英非要逼著自己去舉報鄒新民。整個臨平縣,知道鄒新民這些事情的人并不少,只是周海英認識的人有限。算下來,臨平縣只有自己最為合適去做這個“炸藥包”。一來自己曾經是建設局的局長,鄒新民曾經是自己的分管領導,對他的事情了解得比較清楚;二來自己有把柄在周海英手里,自己去做這件事,周海英才會放心。想到這里,商恒華心中充滿了無奈和悲哀。
商恒華頗為無奈地說道:“周書記,事情雖然是這么個事情,但是我還是有擔心啊。萬一這舉報信報上去,鄒新民找關系把事情壓下來怎么辦?他鄒家根子深著那,到時候,我不僅得罪了他,還會被組織認為是在誣告,我的下場就慘了。”
周海英一擺手,自信地說道:“放心,斷然不會有這種可能。舉報信可不止這一份,實名舉報的也不止你一個。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就算是市委,甚至省委,也不會有人敢為他打招呼的。這是為了維護黨紀國法的尊嚴,沒有人能夠阻擋。”
商恒華知道,自己再說什么也無法改變現狀,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周書記,這件事情干了之后,我以后怕是沒辦法在臨平甚至東原市待下去了。我的家人就托付給您了。”
周海英說道:“哎呀,你這話說得嚴重了。黨員有權利和義務向上級組織反映干部的情況,這是很正常的事。放寬心,放寬心。”
如果沒有站在對方的立場,任何安慰與勸導都顯得蒼白無力。這封舉報信就像是一個炸藥包,一旦寄到省紀委,必然會引發軒然大波,后果不堪設想。可嘆可悲可憐,真是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啊。商恒華默默地站起身來,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地走出了辦公室,他的背影顯得那么孤獨和無助,仿佛整個世界都拋棄了他。
縣委書記張慶合帶著李亞男,又一次來到了麻坡鄉,視察臨光公路的施工現場。張書記緊了緊身上的大衣,目光凝重地望向施工現場。看著已經動員起來的群眾干的熱火朝天,村子旁邊用塑料薄膜和玉米秸稈搭建了一個又一個簡易的棚子。這些棚子在寒風中顯得那么單薄。
這些動員起來的群眾來自全縣各個鄉鎮,最遠的距離這里有四五十公里。為了便于統一管理,所有人晚上是都住在這些棚子里。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棚子,大小不一,樣式各異,很有畫面感。
張書記看著這些棚子,眉頭微微皺起,他走到一個棚子前,輕輕地掀開塑料薄膜門簾,走了進去。棚子里彌漫著一股潮濕和寒冷的氣息,他蹲下身子,摸了摸被子的厚度,發現被子很薄,根本無法抵御夜晚的寒冷。也是囑咐道:“多準備些柴草,晚上大家用手電照明,千萬不要用蠟燭,這棚子易燃,萬一著起來可不得了。”
陳建軍連忙說道:“張書記,請您放心,我們馬上安排下去。晚上鄉鎮干部會過來巡查,一旦發現有人用蠟燭,會及時吹滅。”
張書記又說道:“多備一些電池,群眾有需要的時候免費提供。”轉頭又看向我道“派出所加大巡邏,不能賭博”。
電視臺的記者正拿著攝像機拍攝這一幕,張書記揮了揮手,笑著說道:“攝像機啊不要老跟著我,要多對著群眾拍。”
陳建軍滿是欽佩的說道:“張書記時刻關心著群眾,作為基層干部,我們一定要把領導的關懷傳達給每一位群眾。讓他們知道,他們的付出我們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張慶合擺了擺手,說道:“這個時候要多干實事,少拍馬屁。”他又問道:“對了,那個電廠里面的墳頭處理得怎么樣了?”
陳建軍神色頗為尷尬,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帶著幾分無奈與焦急說道:“張書記,眼下的情況就是因為這幾個墳頭,咱們的電廠工程進度嚴重受阻,遲遲無法動工。”說罷,他謹慎地環顧四周,確認附近無人后,才緩緩湊近張書記的耳邊,壓低聲音,仿輕聲說道:“誰都沒料到,林華西書記又回來了。回想起來,當時真該趁著林書記被停職的那段時間,一鼓作氣把墳給遷了,如今可倒好,平白添了這么大的麻煩。”
張書記聞,微微皺起了眉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疑惑,追問道:“怎么,林華西書記不支持遷墳嗎?”
陳建軍趕忙挺直了腰板,一臉認真地匯報說:“張書記,為了這事,我前前后后去找老林主任溝通了兩三次。每次去,老林主任都苦著臉跟我說,華西書記認為自己之所以能夠逢兇化吉、平安無事,全是因為把墳搬到了自家的土地上。他堅信這墳有著特殊的寓意,要是這個時候再動墳,華西書記肯定會大發雷霆,堅決不同意的。”
張書記聽完之后,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緊緊盯著陳建軍,思索了片刻后說道:“電廠的方案能不能改改?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辦法,避開這幾個墳頭,或者找到一個折中的方案,既能保證電廠建設順利進行,又能盡量照顧到林華西書記的想法啊。”
陳建軍面露難色,微微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張書記,電廠的方案確實不能改。您知道的,這個方案可是省里設計院的專家們經過反復論證、精心規劃出來的。要是輕易改動,那整個配套的火車站都得跟著變動,不僅會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還會嚴重影響工程進度,甚至可能導致整個項目的預算超支。”
張慶合微微點頭,目光堅定地說道:“好,這么說事情不能停,絕不能因為幾個墳頭,就把電廠這么重要的項目給耽擱了。必須得想辦法推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