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腳放進去之后,曉陽繼續說道:“我倒是有些佩服張叔啊,涉及到這么多人,算下來得多少錢呀?別說要退五六百萬,就是要退五六十萬,大家不也得鬧翻天?現在來看,整個臨平處理的還是風平浪靜嘛。”
“市紀委牽頭,我們縣公安局配合,抽調了20多個精干的小伙子,兩人一組配合市紀委找人談話。市紀委鄭成剛書記當場表態,這是違法犯罪,萬慶峰很快就會移交司法,而且還當眾批評了縣委工作不力,手段太軟,已經要求,只要是不退錢的,不能回家,這個力度,可就大了啊。”
曉陽聽完之后,臉色微微一紅,調皮地說道:“三傻子,20多個精干的小伙子,有多精干?你的意思是這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今天姐就要代表平安縣一個普通的群眾,檢閱一下臨平縣公安局的戰斗實力啊。”
說完之后,我看向曉陽,略帶疲憊地說道:“不是吧,我給你說正事啊,曉陽啊,今天我喝了酒又打了球,這感覺有點累呀。”
曉陽緩緩蹲下,一邊給我搓腳一邊笑著說道:“有點累才要放松一下嘛。如果喝點酒、打個球,就喪失了戰斗能力,那我看臨平公安的牌子,也沒有那么硬嘛。”說著,就把洗腳盆端走,生拉硬扯的把我拉到了臥室里,順手一關燈。不知不覺中,兩人就睡到了天亮。
猛然起床,一看已經八點過了。我匆匆收拾了一下,便慌忙下樓。在路上的早點攤隨便抓了兩根油條,往紙箱子里丟了錢,就又去接張叔去了。
到了市委大院,張叔直奔市人大主任馬明衛的辦公室,向市人大主任匯報對于縣人大主任人選的想法。雖然市人大主任馬明衛在縣人大主任的人選上并沒有什么決定性的話語權,但出于尊重,張叔還是做了匯報。
而在臨平縣,人大的黨組書記兼縣政法委書記林華東主持召開了縣人大的常務會議。會議室里,燈光明亮,參會人員表情嚴肅。會議的議程很簡單,常務副縣長鄒新民代表縣政府作了匯報,并受縣長吳香梅委托提名,縣委常委、縣政府黨組成員陳光宇為副縣長。除此之外,還有兩三個二級班子的一把手的任免事項,最引人注目的則是縣建委的主任陳建軍的任命。
縣人大開會通過人事任免的消息,很快就在縣建委傳播開來。縣建委的老局長商恒華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看著門口那塊牌子還寫著“局長”二字,心里說不出是激動還是失落。
激動的是新任的建委主任陳建軍是自己向縣委書記張慶合積極推薦的人選,自己也沒想到,張慶合采納得十分痛快。而有些失落的則是自己曾經是臨平縣建設系統的一把手,如今卻身份十分尷尬。自己辦公室上面的牌子還寫著“局長”,可縣建委掛牌之后,新任領導班子的牌子上面早就換成了“主任”“副主任”。商恒華看著門口的這塊牌子,心里五味雜陳,這感覺就如同自己現在的身份一般,走也走不成,留又感覺留不下。無奈之中,又給孫漢打了一個電話。
孫漢接到電話之后,說道:“老商啊,你說你這個情況吧,我是有切身體會的。我之前的情況比你還難,你現在的主任,起碼是你的下屬,對你還有尊敬吧?我之前在平安縣的時候,強行從鄉鎮找了一個書記上來,把我弄得很是難看呀。”
幸福是比較出來的,商恒華聽到這里,心里舒緩了不少。畢竟陳建軍雖然是黨組書記、副主任,主持縣建委的工作,但每天早上還是要到自己的辦公室里匯報幾句,每天晚上也會給自己打個招呼,建委班子有什么大事小情,還是會給自己通氣。
商恒華心里踏實之后,往凳子上一靠,慢慢的將腳放到了桌子上,說道:“孫局長,我們本是農村的泥腿子干部出身,按說走到今天這一步,應該是滿足了。但是我還是為了孩子考慮,孩子當兵回來,下一步要落實工作,我如果不在位置上,孩子的工作不好辦呀。您再幫我找一找周海英書記,既然工會主席的位置都已經批下來了,那為什么沒讓我去嘛。”
孫漢最近一直在忙活王滿江的事情,畢竟他們之間也是多年的朋友,幾人還靠著王滿江的照應,在平安縣干起了建筑公司。如果失去了縣級領導的支持,很多工作就不好做了。
孫漢說道:“商局長,實不相瞞,我最近手上的事情有點多,一個是工作上的事情,第二個嘛,我們滿江主任,就因為你們臨平縣的那個萬慶峰主任不講武德呀,把人給舉報到市紀委了。”
商恒華趕忙說道:“孫書記,這個事情我知道,我們臨平的干部都覺得丟臉。那個老萬呀,害的可不僅僅是你們平安的一個人。萬慶峰把煤炭公司煤炭運輸的事捅到市里面去,現在我們縣的老干部,多數都在退錢啊。”
孫漢驚訝地問道:“商局長,這么多錢真的要退啊?”
“不退?哪個敢不退?公安局聯合紀委成立的調查組一個個談話,不退錢的,就不要回家呀。我們縣委的老書記,老林,包括前任書記老郭,都把錢退了。我們哪個不知道組織較了真,就沒有辦不成的事。當然,關鍵還是這錢拿得太猖狂啊。就說萬慶峰的兒子萬冠軍,那臺車可是值40多萬,當時買車的時候,我們幾個朋友就說了,他們兩爺子進去是早晚的事。”
孫漢無奈地感慨一句:“當時我們說建筑公司的事,如果不是滿江主任想買點煤,咋會叫上這小子嘛?我就納悶,你們臨平的干部,是不是都把賬算在我們平安人身上吧,老張,還有吳香梅可都是平安的干部啊。”
商恒華苦笑一聲,說道:“孫書記,這點你還真說反了,大家現在把賬都算在了萬慶峰的身上。之前張慶合雷聲大雨點小,大家都覺得挺一挺就過去了,這老小子拿著舉報信就上了市紀委,張慶合能有什么辦法?市紀委的副書記坐鎮呢。”
孫漢聽完之后一臉詫異,轉眼又是一臉佩服,心里暗暗想道:張慶合也不容易啊,上面有壓力,下面有阻力,看來,當縣委書記是需要點魄力呀。
聊到最后,孫漢說道:“這樣吧,老商啊,這種事情不能催。正好趁著你們縣人大開會,任命陳建軍這件事,我再去周書記那里走一走。對了,建筑公司的事情你再上點心,你們臨平這個市場需求太大了,現在臨平縣剛成立國有建筑公司,大家都在起跑線上,國有企業根本干不過有關系的民營企業。”
掛斷電話之后,孫漢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暗自思索。東原市建筑質量監督站離東原市建委緊挨著,孫漢平時也經常和周海英見面。只是安排職位這種事情,涉及職能權限,不好催促,畢竟周海英的身份太過特殊。思索再三之后,他還是決定去問問周海英。孫漢拿起了桌面上的皮包,臨出門又折返回來,拿起電話打給建委的辦公室主任,確定周海英就在辦公室之后,趕忙出門,朝著周海英的辦公室走去。
周海英看到是孫漢來了,臉上立刻露出熱情的笑容,連忙讓孫漢坐下,然后關切地詢問道:“孫書記啊,你作為煤炭質量監督局作為書記,你要清楚自己該管什么呀,業務上的事情,當書記的不能直接插手。你看,這兩次開黨組會啊,夏南平主任對你都有些意見呀。”
孫漢心里暗道:花了這么多錢買的古玩,總要把錢找回來,把錢找回來,自然是通過業務上找回來,黨團經費一年才幾個子。
孫漢說道:“周書記,怎么說我也是建筑系統的老人,并不是不懂業務的行政領導,對于一些明顯的錯誤,我肯定是要指出來嘛。”
周海英語重心長地說道:“孫書記啊,你的年齡比我大,在管理經驗上應該比我要豐富。我的意思是,你要通過管人來管事,而不是直接在業務上管太多。你是質監站的書記,人事權在你的手上呀,調整兩個業務上的干部,局面就能打開嘛。”
孫漢聽完之后馬上明白了周海英的意思。畢竟之前的時候,擔任的是黨政一把手,那是有什么就說什么,底下眾人從來沒有人敢反對過他的意思。
兩人交談了一會兒之后,周海英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問道:“今天找我是什么事啊?”
孫漢趕忙說道:“周書記,臨平縣的建委成立了。”
周海英喝了口茶,微笑著說道:“啊,這個我知道嘛,當時成立的時候,我還出席了成立大會嘛。”
孫漢尷尬一笑,說道:“周書記,現在商恒華局長的身份有些尷尬呀!他還是想著能到咱們建委的工會來工作。”
周海英聽完之后,淡然一笑,轉身從書柜里的下面掏出了一個青銅馬,放在桌子上,拿起桌子上的筆輕輕敲了兩下,身體往前一靠,意味深長地說道:“孫書記,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但你這千里馬,總要是匹真馬,你弄個上不了臺面的騾子,總不能指騾為馬吧,這樣的話,你讓伯樂也很為難呀!”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