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論道,便圍繞農業展開。
眾人對于種植的疑問,都能在《齊民要術》中找到答案。
不過,岳川聽了眾人的問題,對于齊民要術又有了新的想法。
某些細節上又突發靈感,可以進行延伸、補充、細化、優化。
這就是寫書人經常做的事情――改稿!改稿!再改稿!
不過,在眾人的問答之中,岳川的《齊民要術》越發全面、深刻、實用。
至少五百年內,這本書都不會落后。
解答完農業之內的問題,岳川又說起了農業之外。
“農業的地位,非常奇怪。人們吃不飽的時候,農業就是神圣的,甚至搬出炎帝來,說是炎帝教導百姓耕作種植,各國國君也要祭祀土地、谷神、豐收等神明,祈求他們保佑農民和農業。”
“等到人們吃飽喝足,糧倉里堆滿了糧食,就會懈怠祭祀,鄙薄農民,甚至琢磨出各種苛捐雜稅和徭役,剛開始,農民就像帶著枷鎖鐐銬種地,再后來,農民就像背著大山勞作,而且還不止一座大山。”
“等到人們已經無需為糧食擔心的時候,他們會琢磨著,農民太多了,農民占用的土地太大了,要減少農民的數量,收回農民的土地。他們會毀掉農田,種植牧草,在上面養羊,因為羊毛的價值比遠遠高于糧食。”
“至于那些失去土地的人,他們卑微得還不如野草。畢竟,野草還能喂羊,有一丁點價值。而失去土地的農民毫無價值。等待他們的,就是自生自滅。除非,地主有在他們身上找到了新的價值。”
“再后來,地主又找到了比養羊更賺錢的路子,那就是建房。于是他們又把農民從土地上趕走,把農民的土地圈起來,建成樓房。”
“最可笑的是,他們的樓房賣不出去,于是又想著讓農民回來,把樓房賣給農民。”
“所以,地主永遠在農民身邊,永遠在盯著農民的土地。農民想要擺脫貧困,必須得研究土地!不僅僅是在土地上搞種植,還要研究怎么保護自己的土地不被奪走!”
“農民的根本就是土地!二十畝薄田,便是農民安身立世的根本。如果農民連立錐之地都沒有,集體流落街頭,農學技術也就無從談起。”
“與其他所有職業相比,農民應該是最安定、穩固的群體,最不會餓肚子的群體。然而事實恰恰相反――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所以,農民在種地之前,應該想明白一件事――土地究竟是誰的!怎么把土地變成自己的!有了土地后,怎么保障自己的勞動成果不被侵占和掠奪!”
聽到岳川的話,一個農民說道:“圣人啊!我們怎么和地主講條件呢?如果我不種他的地,還會有其他人種,講條件唯一的結果就是無地可種,最終餓死啊。”
“是啊圣人,地主完全可以把我們各個擊破啊。”
“就算沒有地主,還有國君啊。”
“國君有軍隊啊,我們怎么跟國君做對呢?”
岳川心中一樂。
瑯琊的農民已經覺醒了,他們已經明白了土地的意義,也明白了貧窮的根源。
那就是土地。
上下五千年,耕種土地的一直都是農民,但農民從來沒有真正的擁有土地。
在法理上,天下一切土地都是君王的。
在事實上,天下一切土地都是地主的。
雖然地主在皇權面前屁都不是,一個抄家滅族就能把土地收歸國有。
但這些土地流轉一圈,又回到地主手中。
區別就是從小地主手里聚集到大地主手中,皇帝過過手,拿了一筆契稅。
農民與地主、皇權的關系已經不是矛盾了,而是仇恨。
這種仇恨一直存在,從未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