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瓊友神色暗沉,坐在臺階一不發。
卜瓊友保養得當,五十歲的年紀,依舊龍精虎猛,頭頂沒有一根白發,可短短半個時辰,頭發竟然白了一半。
正應了那句天下至苦,莫非白發人送黑發人。
張燕云來回踱步,踩踏著新飄下來的雪花,雖然不如卜瓊友那般陰沉,可熟知他的都清楚,一不發的云帥,才最可怕。
當年率領兩千鐵騎沖擊南部七國,他坐鎮中軍,來回踱了八十一步,便斬盡七國氣數,這次李桃歌遇刺重傷,已然走了不下百步,靴子遍布泥印。
李桃歌和卜屠玉送到刺史府時,進氣少,出氣多,雖然勉強能算活著,可面如金紙神仙難救。尤其是李桃歌,天靈蓋碎了,胸膛刺穿,手指斷了兩根,這傷勢,已經半只腳跨過了鬼門關,只差咽下最后一口氣。
卜屠玉也不好過,一劍穿透脖頸,喉嚨受損,口中不停泛出血沫。
張燕云和卜瓊友翻出珍藏多年的保命靈藥,才將二人最后一口氣吊住,屋內有刺史府郎中和十八營的大夫,再急,也只能安靜等待消息。
卜瓊友忽然問道:“云帥,你有子嗣嗎?”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張燕云停住步伐。
卜瓊友帶有哀涼口吻說道:“對了,云帥征戰四方,哪有空成家娶老婆。下官年少時,自負空有一身才華抱負,始終郁郁不得志,考了三次都名落孫山,鄰居笑話我是百無一用的書呆子,親朋嘲笑我沒有文曲星的命,別做春秋大夢,只有他娘覺得我珠光蒙塵,承擔起家中所有重擔。他娘是個不識字的婦道人家,有好吃的好喝的,自己不舍得,給我和屠玉留著,孩子出生后胃口奇大,一頓能頂別人孩子三頓,是他娘低著頭,挨家挨戶借糧,才把屠玉養大。”
“他娘是個好人,對我和孩子不離不棄,遭受白眼和冷嘲熱諷,也只是一笑置之,只有我知道,她夜里經常躲在被窩里流淚,說句實在話,是我害了她,讓她給嘗遍人間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