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因為疼痛,梅清猛地低聲咳嗽了幾聲,沉悶而尖利,回蕩在黑暗冰冷的牢籠內,顯得極為刺耳。
香雪眼眶濕潤,看著身邊的師尊,惘然無措,她只是緊緊抓住他的手,抿嘴不。淚水卻不爭氣地簌簌而下。
她自小孤苦伶仃,一個人顛沛流離,一個人掙扎生存,飽嘗世間冷暖。直至遇到葉暮,她才感到一份發自肺腑的溫暖。
她感激葉暮,跟在師尊梅清身邊修行時,也是刻苦異常,師尊交代的事情,她每一件都盡最大努力去完成。也因此,師尊對她愈發親善,愈發器重。
相處久了,她跟師尊的關系愈發和睦。她知道,師尊是真心把自己當做親傳弟子看待,待自己更如女兒一般,甚至可以說是寵溺。這讓她極為歡喜,也更加珍惜在師尊身邊修行的生活。她可是知道,想要過這等生活是多么的不容易。
然而,如今一切都變了。
半個月前,她與師尊在黑市中購置靈藥后,在回到山門的路上時,陡然遇到了敵人襲擊。然后,便來到了這黑暗冰冷的牢獄。
也是近幾天,她才知道了一切。
這里是擎云宮的地下牢獄,而擎云宮之所以抓她和師尊,皆是因為要逼迫師尊交出一張丹方。
她才不理會師尊從哪里擁有的丹方,她只知道,師尊被嚴刑拷打了好些日子,整個人已被折磨得快要油盡燈枯。
她很憤怒,恨不得滅掉所有擎云宮的人。然而,她只是一個才堪堪抵達問心上品境的菜鳥,又如何能做到這些?
無奈、痛苦、惘然……各種情緒郁積在她的心中,已快要把她逼瘋。
當她得知師尊在今日交出了丹方之后,她徹底呆住了。因為師尊交出丹方時,還提出一個要求——讓擎云宮放過自己!
此時,看著近在咫尺卻面目憔悴不堪的師尊,她突然好想大哭一場。
她恨自己無能,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恨……
“莫哭,莫哭,只要活著,一切都會改變的。”
梅清顫巍巍伸出枯瘦的手,想要幫香雪擦掉眼角的淚珠,然而當他瞥見自己五指間密布的血痂和血水時,伸至半途,又放了下來,似是怕把自己徒兒的臉給弄花了。
他艱難地喘息了一口氣,沙啞說道:“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還記得我讓你購買的各種藥草名字嗎?一定要牢牢記在心中。憑借它,以后你拜入另一個門派修行,也是綽綽有余的。”
香雪死死咬住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得太厲害,一字一句說道:“師尊,我答應你,一定好好活下去,將來徒兒一定幫你報仇。”
梅清笑了笑,笑容在他拿張滿是傷疤血水的臉上,顯得極為可怖。
“報仇?那可不見得。我答應梅長老放你一條生路,可沒有說讓你離開擎云宮。”
一道清冽的聲音在牢獄之外的黑暗中幽幽響起。伴隨著聲音,一道窈窕倩影出現在眼前。
她櫻唇瓊鼻,黛眉星眸,絕美如畫,穿著一件雪白衣裙,在這冰冷黑暗的牢籠外,就像一朵盛開的白蓮花,平添一股高貴不可侵犯的氣息。
蕭清雪!
香雪幾乎是一眼,便認出這個女人。
在風暴海的那艘船艦上時,她便見到過蕭清雪。此時再次見到這女人,香雪怎會想不出,這一切都跟這女人有關呢?
她雙目直欲噴火,然而還未等她有所反應,脖頸驟然一痛,已陷入暈厥之中。
是梅清,做完這些之后,他再忍不住,猛地次吐一口殷紅的血水,眼眸愈發暗淡起來,就像一點星星燭火,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不管如何,香雪必須活下去,這是你們答應的。”梅清劇烈咳嗽一陣,聲音低沉沙啞之極。
蕭清雪點頭道:“梅長老放心,既然我師尊答應了你,自然會好好照看香雪師妹的。”
梅清慘然一笑,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聲音漸漸低不可聞,而他整個人也倒在冰冷地面上,徹底沒了氣息。
蕭清雪看著梅清的尸體沉默了許久,這才神色淡然地吩咐道:“把他的尸體抬出去焚燒掉,至于這個小丫頭……暫且留著她的性命,我有用。”
說罷,她轉身離去,不自覺地,她又想起了葉暮,唇邊不禁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冷意。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