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正殿內那一股淡淡的曖昧,蘇皇后俏臉之上那一抹濃濃的嬌羞,彼此之間心照不宣的那一個約定……都令他心潮起伏,自以為“坐看云卷云舒”的修養為此波動。
人非圣賢,他也沒打算做一個圣賢。
而凡人之欲,無外乎“食、色、權、財”而已,后兩樣他近乎于臻達人生巔峰、再無所求,所剩唯有前兩樣。
而“色”之一字,卻是浸透骨髓、隱于情中,實乃本性。
到了他這個身份、地位,何等樣的天姿國色不可得?再是千嬌百媚、容顏淑麗也難以打動心房。
唯有身份、地位、情感等帶來的“禁忌之情”才能驅動男人本能。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仰頭盯著黑蒙蒙的夜空任憑雪花落在臉上、沁涼一片,心頭火熱卻難以涼卻。
少頃,搖了搖頭,登車前往芙蓉園。
金德曼滿臉歡喜的將愛郎迎入內室,尚未來得及奉上香茗便被強壯的臂膀攔腰抱起丟在床榻之上,繼而被寬厚胸膛攬入懷中。
久未曾得到雨露滋潤的身體得到舒緩,滿足的嘆息便又化為驚叫。
房俊只覺得渾身是勁,不知疲倦的揮發著心底在麗正殿內激起的火熱,紛揚的雪花落在窗戶上,亦被這股熱浪融化成水、緩緩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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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之時,風雪更盛。
翌日清晨,整座長安城都被厚厚的大雪覆蓋……
東宮內侍、雜役天色蒙蒙亮便穿好棉衣,拿著掃帚、木鏟將甬道、臺階、門檻的積雪清理出來攢做一堆,又用木輪推車將這些積雪運到宮外,以免過幾日天晴融化之后導致泥濘。
宮廷之內,熱火朝天。
東宮六率的官廨在嘉福門外,與皇城一墻之間隔著一條南北貫通的龍首渠,而在崇教門內沿著宮墻向東西兩側延展出去兩排房舍,則留作東宮六率值宿之時所用。
曹懷舜昨夜值宿、一夜未眠,因風雪大盛而不敢懈怠,帶領兵卒侍衛于東宮之內往來巡弋,嚴查各處房舍、殿宇,將近天明之時才打了個盹兒,這會兒用冷水洗了臉,站在門口看著不遠處麗正殿宏大高聳的屋脊,被冷風一吹,精神抖擻。
目光謹慎左右張望,見不少宮人、內侍正在除雪,并無異常狀況,這才微微松了口氣,轉身回到值房之內。
有錄事參軍將作業值宿的記錄拿過來,曹懷舜仔細翻閱之后確認無誤,簽字畫押。每一日的值宿記錄都要歸檔,以備日后查閱,等閑不可輕忽,否則便是大罪。
又有校尉前來,詢問:“將軍是在此用膳,亦或直接下值回家?”
值宿之處是備有廚房的,只不過甚為簡陋,只能做一些簡單膳食用作值宿之時充饑。
曹懷舜雖然出身將門,卻也非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膏粱子弟,隨意道:“弄一鍋熱粥、切幾碟咸菜,簡單吃一口就好,待會回家沐浴一番好好睡上一覺。”
“喏!”
校尉轉身出去,讓廚房那邊準備飯菜。
門外,昨夜當值的兵卒則整齊列隊,等著人員整齊之后由東側的奉化門出內廷,再由左嘉福門、永春門出東宮……
值房內,曹懷舜等候膳食、閑來無事,便捧起一冊書卷津津有味的看起來,封皮上的書名寫著《物理》兩個字。他對這等“格物致知”之學很感興趣,近日正好讀到“力學”階段,對“滑輪組”覺得極為神奇,甚至自己動手做了實驗。
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太尉文武兼備、詩詞雙絕,還能精通此等“神術”,真乃神人也。
只是想到自己先前受太尉之看重、栽培,卻不得不聽從父命遵照圣諭進入東宮六率,成為“天子耳目”制衡于太尉,便心中愧然。
正自恍惚出神,忽聞門外一陣喧嘩吵鬧。
曹懷舜蹙眉,將書卷放下,大步來到門外。
此地距離麗正殿僅僅一墻之隔,那是太子寢宮,皇后也在此居住多日,倘若驚擾了兩位貴人,如何得了?
出了門見一群人彼此推搡,頓時大怒,喝斥道:“東宮內苑、宮廷重地,這般吵鬧喧嘩,真以為某的軍棍打不得爾等?”
喧鬧頓止。
一員緋色官袍的官員遙遙施禮,朗聲道:“本官兵部兵曹司郎中杜志靜,因近年尾,對南衙十六衛、東宮六率依例進行兵籍核查,發現太子左衛率在籍兵員與實際人數不符,故而前來請曹將軍至兵部衙堂做出解釋、說明,而你麾下這些兵痞卻阻攔于我,難道不知這是觸犯軍紀之行為嗎?”
“放屁!請將軍去兵部衙堂需要幾十人?你這不是‘請’,分明是‘抓’!”
“我家將軍才上任幾日?即便左衛率有名額不符之事,也與我家將軍無關,自去尋上一任主官便是!”
左衛率兵卒紛紛叫罵,半步不讓,與杜志靜以及數十名兵部衙役對峙。
曹懷舜懵然片刻,便心中明了,忍不住輕輕一嘆。
自從衛尉寺將李思文、屈突銓、程處弼三人以各種名義追究責任予以羈押,并且圣諭命他與蘇海政、阿史那伏念三人迅速接任,他父親曹繼叔便叮囑過他要小心遭到報復。
畢竟有些事既然衛尉寺做得,那兵部愈發做得。
誰都知道房俊那廝是個睚眥必報的……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