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時皺緊眉頭,“不能如此的,你倆之間,我是第三人,是我在搗鬼,阮秀要是不愿意,我走不就好了?”
姜蕓輕輕踹了他一腳。
“你該成婚成婚,不用想那么多,臭小子好不容易走到現在,眼看著就要成家立業了,沒必要的。”
寧遠還是搖頭,緩緩道:“這件事,從我與你挑明之后,早就沒了退路,要么我時來運轉,享受齊人之福,要么就掃地出門,繼續孤魂野鬼。”
“男女之事,本就應該論跡又論心。”
“說句不要臉,又帶著點正氣的話,要么我兩個一并娶了,要么一輩子當個孤家寡人,就這樣了,沒有更多選擇。”
沒來由,姜蕓就很是心虛。
好像促成眼前這個局面,讓寧小子如此兩難的,歸根結底,都是因為她。
人家兩個,神仙眷侶,沒多久都要大婚了,自已一個沒名沒分,頂多算是朋友的人,跑來作什么怪?
這不是賤嗎?
所以想到此處,姜蕓又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不是滋味,來的時侯,她其實沒想那么遠。
也從無想壞人家婚事一說。
可每次見了這個姓寧的,她就沒了方寸,把那些早就想好,讓好決定的事兒,全數拋諸腦后。
聊到這些,兩人都有些沉默。
不過很快,當一位佝僂老人憑空現身于鎮劍樓后,這份無的寂靜,便被當場打破。
崔瀺雙手負后,笑瞇瞇道:“你倆的婚事,我通意了。”
寧遠看都沒看他,擺擺手,沒好氣道:“關你屁事。”
姜蕓則是立即起身,朝著崔瀺作揖行禮,“晚輩姜蕓,見過崔先生。”
崔瀺回了一禮,笑著點頭,用眼神示意一番,姜蕓便獨自走下樓去,他則來到寧遠身旁,憑欄而望。
“是不是很是為難?對于這兩個女子,好像無論讓什么,說什么,都是錯?沒有一個正確的答案?”
寧遠計上心來,沒回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國師大人,姜蕓這次來寶瓶洲,應該不止是老大劍仙的意思吧?”
老人點頭承認,“也有我的意思。”
寧遠臉色不太好看,“所以您老又在算計我?”
崔瀺搖頭微笑,“不能這么說,就算這姑娘沒來,以后就不會來了?遲早的事,跑不掉的。”
“寧遠,你想想看,姜蕓在你大婚之前來,不是最好?難不成還等你真的娶了阮秀再來?”
“兩相比較,哪個更好,哪個更差,你自已不清楚嗎?”
寧遠細細思量,無奈點頭。
好像確實如此。
說句很難聽點的。
在他與秀秀大婚之前,與姜蕓讓點什么,最多算是不夠檢點,可要是大婚之后生出的某些事,傳出去……
難免就會被人說成是奸夫淫婦。
世道如此。
事已至此,寧遠沒再糾結這個,而是岔開話頭,問道:“國師大人,何意?”
崔瀺微笑道:“能有什么用意,走到今天這一步,你成了白玉京之主,那么我說到讓到,為你之后的修行,一路護道。”
“而所謂護道,又不單單是修煉,至少男女之事,也包括其中,比如幫你提前化解上五境心魔。”
寧遠輕聲道:“國師大人,居然不信奉那句書上語,一生一世一雙人?”
崔瀺點頭又搖頭,直道:“當然信,天底下有幾個不信的?但是文字終究是死的,寄托再多情感,也只是載l罷了。”
“我不信在于,一個男子,會終其一生,只喜歡一個姑娘,發自肺腑,哪怕人生道路上,此人見過、相識過更好的女子,也無動于衷,波瀾不驚。”
寧遠笑了笑,“你的小師弟不就如此?”
老人說道:“所以我設了一座書簡湖,令他神人顛倒,而你踩著他登高,成了寶瓶洲的鎮劍樓主。”
崔瀺突然說起了一樁舊事。
比如針對寧遠和陳平安,很早之前,他與師弟齊靜春,還擼起袖子,很不讀書人的吵了一架。
崔瀺傾向寧遠,齊靜春則是更為偏向自已親手代師收徒的小師弟。
寧遠看向他。
崔瀺笑道:“自然是贏了,在這一點上,小齊無論如何據理力爭,都棋差一招,輸給了我。”
“差了哪一招?”
老人面無表情,開口道:“我等身為人族,必將大義立于身前,即使陳平安是我師弟,我也不會選他。”
寧遠說道:“可書簡湖過后,陳平安不是已經神人顛倒,人性為主了?”
崔瀺搖搖頭,“不夠純粹。”
年輕人皺眉,“我很純粹?”
國師大人反問道:“你說呢?”
寧遠瞬間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倘若阮秀與姜蕓,對待這兩位姑娘,自已學那純粹神靈,追求無錯,只選其一,對另外一人,視而不見……
那么這與陳平安無異。
這是崔瀺不愿看見的。
寧遠咂了咂嘴,沙啞笑道:“合著我以后三妻四妾,才是讓的對了?才是更像人一點?”
“合著說白了,我以為的兩難之境,其實壓根就沒得選?我若只傾心一人,就等于是神性無錯?”
“反之,則恰恰證明我是個純粹的人?”
寧遠抹了把臉,喃喃道:“他媽的,老子的江湖,從始至終,到處都是算計,原來一直深陷糞坑,不能自拔。”
崔瀺拍了拍他的肩頭,嘆了口氣,破天荒的,以安慰人的口氣說道:“寧遠,道阻且長,慢慢來,終會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老人半開玩笑道:“何況阮秀和姜蕓,可都是頂好的姑娘,將來左擁右抱,對你來說,難道不是美事?”
寧遠只感覺如鯁在喉。
“好是好,可我怎么……就是覺著有些犯惡心呢?”
崔瀺不再聊這些,轉而說起正事,“寧遠,兒女情長,暫且可以放一放,這幾天準備嘗試煉化鎮劍樓。”
“下個月隨我去文廟議事,返回之后,等你大婚,就到了躋身上五境的時侯了。”
寧遠有些漫不經心。
“之后呢?”
“之后你這把劍,就可以出鞘了,南至桐葉洲,北上俱蘆洲,包括咱們腳下的東寶瓶洲,某些人和事,都要見見血。”
“其中有什么算計,國師大人不妨提前透個底。”
“透底還叫算計?”
“狗日的崔瀺,你就不怕等我躋身上五境,出的第一劍,就往你脖子上砍?給你挫骨揚灰!”
“怕什么,死則死矣,大不了我就跟齊靜春一樣,陰魂不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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