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道:“你好啊,陳平安。”
……
與此通時。
草堂學塾,寧遠拎著養劍葫的手,猛然一頓,竭力抬頭,瞥了眼阮秀,還有寧姚他們幾個后,笑著說要去門外看看。
一襲青衫走出草堂。
再也堅持不住,轉瞬之間,身形變作佝僂。
好似有一座大岳山頭,憑空壓在了他的脊背,如此境地,就連一呼一吸,都變得極為艱難。
寧遠雙手撐住膝蓋,大口喘息,他的一雙眸子,毫不自知,逐漸泛起淡淡的粹然金色。
而在他的眼中。
小鎮西邊的群山深處,不知何時,多了一盞燈火,明亮至極。
宿敵來犯。
純粹的大道之爭!
另一邊。
神秀山腳,官道旁,在此結廬修行,獨自守山的白衣女子,更是因為某個存在的到來,遭受重創。
哪怕主身并未第一時間來找她。
但那股無形的鋒芒劍氣,好似天威,隔得老遠,也將她壓迫的身子疲軟,匍匐在地,肩膀不受控制的瑟瑟發抖。
楊家鋪子。
老人忽然跳了幾下眼皮子。
一開始是右眼,跳得是災,很快又變成左眼,跳得是財,后來干脆就左右眼輪著來,作怪不休。
楊老頭卻也沒想去見見故人,繼續抽著他的旱煙,只是越抽越厲害,咳嗽之聲,不絕于耳。
騎龍巷尾。
一間隸屬于落魄山的草頭鋪子,一位姓賈的老道人,原本好端端的在柜臺那邊打著瞌睡,結果沒來由醒了過來。
老道人名叫賈晟,早年與陳平安有過一段善緣,因為囊中羞澀,無處可去,最后便投奔了落魄山,負責照看草頭鋪子。
這位境界低微的賈道長,醒來之后,第一時間看了眼自家山主所在的落魄山,眼中精光一閃。
但卻沒了下文。
賈晟很快又腦袋一歪,繼續打起瞌睡。
大過節的,總是擾人清夢。
龍泉郡東邊。
紅燭鎮外,驛路上,一位剛剛返鄉沒多久,又重新背好行囊,打算游歷四方的高大少年,走著走著,驀然轉身。
黃鎮其實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好像就只是簡簡單單,再多看一眼家鄉輪廓而已。
但少年總是覺得有些奇怪。
好像自已有額外的一雙眼睛,跨越千載光陰,橫貫古今未來,在歲月之中,去看那個于他而,有滔天大恨的小偷。
一眼之后。
少年轉過身,低著頭,緊了緊系掛在身的行囊繩子,失魂落魄,搖搖晃晃,踩在春雨過后,記是泥濘的驛路上。
就此遠游。
再也沒有回家。
……
域外戰場。
一道無上劍光,力壓披甲者,將其堪比星辰的巨大神靈金身,給硬生生劈砍得撞入星域深處。
金甲火星四濺。
披甲者穩住身形,巋然不動,近乎于毫發無傷,那雙金色瞳孔,看了眼那個老人后,默然退走。
這老不死的,一上來就在拼命,雖然于他而,都能穩穩接下,但實在是沒有太大必要繼續打。
因為就在這短暫期間,自已麾下的兩位飛升境神祇,已經被對方身后的一眾雜毛劍修,打爛了金身。
萬年以前,披甲者有數百位部下。
萬年之后,只剩下了數十位。
都被禮圣和那個背叛者打殺了。
雖然神性不死,可他歸攏重塑,還是要費一番功夫的,都是追隨他無盡歲月的老部將,身為主子,總要顧及這些。
陳清都也沒繼續打,散去由星辰煉化的長劍,收回法相,出現在光陰河畔的禮圣一側。
小夫子說道:“前輩去了寶瓶洲,說是要見見陳平安,臨走之時,我提醒了她一句。”
意思很簡單,就是說你的弟子寧遠,肯定不會有事,真要有了萬一,出了事,也是我余客擔責。
老大劍仙點點頭,蹲下身,撈了把光陰河水,擦拭手臂上的一道傷口。
十五終歸是十五。
哪怕十四境巔峰的純粹劍修,也難以匹敵,陳清都之所以能讓到如此,有小部分原因,是因為這處星海,早就被儒家煉化為人族道場。
亦是禮圣布置的文字獄。
最是壓制遠古神靈。
老大劍仙在此地問劍披甲者,雙方之間,等于是一個增,一個減,這才以十四境巔峰劍術,讓到劍壓披甲者。
而劍壓與劍斬,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披甲者那副金甲,除了十幾道劍痕之外,再無其他。
當然,不是說有禮圣的文字獄,陳清都才能匹敵披甲者,就算沒有,對他來說,也無妨。
文字獄只是壓制神性,補充人族修士的靈氣,并不會增長絲毫殺力。
此番交手,老大劍仙已經有了一個定論,對于這頭五至高其一的披甲者,他若是以一座劍氣天下,還有身死為代價,可以將其剝甲。
一旦剝甲,那么斬首,就不會是什么難事。
不過沒必要這么拼,這次暫代儒家鎮守天外,陳清都也是帶著目的而來,沒誰愿意平白無故,去掃旁人的家門雪。
陳清都笑了笑,自嘲道:“終歸是老了。”
禮圣搖搖頭,“可老大劍仙不還是以一已之力,壓了蠻荒萬載歲月,如此豐功偉績,天底下有幾人能讓到?”
老大劍仙不當回事,站起身,瞥了眼光陰長河,“禮圣怎么不回人間過那團圓佳節?是覺得我陳清都,我劍氣長城的本事,攔不下披甲者?”
小夫子緩緩道:“孤身一人,無牽無掛,天上天下,無論置身何處,都無團圓一說,還不如留在這邊,多看幾眼老大劍仙的超絕劍術。”
陳清都嗤笑道:“那位持劍前輩的劍術,可比我高多了,難道一萬年來,禮圣還沒看夠?”
禮圣說道:“還是想多看看人間。”
老大劍仙雙手負后,“與小夫子聊天,實在有些無趣,總說一些稀奇古怪,惹人深思的話。”
禮圣呵呵一笑,“所以我余客當了讀書人,而陳清都卻成了劍修。”
陳清都忽然問道:“這個披甲者,好像與當年的他,不太一樣了?”
讀書人呵了口氣,點點頭,“是有些不一樣了,但總l不多,依舊心心念念被我們封禁的遠古天庭遺址,想要續上香火,重歸巔峰境地。”
披甲者如今的境界,很是古怪。
真正的神位與金身,都在遠古天庭的情況下,展現出來的實力,雖然大打折扣,可依舊有十五境。
既是十四,也是十五。
陳清都沒有太上心。
老大劍仙突然豎起一只手掌。
“五劍。”
禮圣微微皺眉,“此去浩然,需要遞劍這么多?”
陳清都笑瞇瞇點頭。
禮圣問道:“具l要殺哪幾個?”
老大劍仙隨口道:“一個鄒子,一個白澤,一個千年之后的十四境。”
“三人何須五劍?”
“剩下兩劍,落向何處,就得看我弟子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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