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歸降,也可以,本王承諾,會放你們離去,但是要約法三章,將姓名籍貫,登記在冊,
后續我大驪南下,今日在場之人,誰要是在暗地里讓些小動作,本王就親自登門,秋后算賬了。”
一國北岳山巔,寂靜無聲。
宋長鏡重重一跺腳。
整座大岳,從上至下,堅不可摧的山l中,頃刻出現了一條裂紋,山水氣運動蕩不已。
朱熒王朝的千百劍修,或相互對視,或看向那位山君大神,眼神茫然,隨后不知是何人,率先丟下了佩劍。
此后便是一連串的鏗鏘之聲。
千百劍修齊卸甲。
宋長鏡終于露出一個笑容,拔地而起,返回渡船,驅使劍舟,極為無禮的越過北岳山巔,直去京師重地。
而北岳這邊,則是留下了十幾艘小型劍舟,由一位墨家游俠領銜,處理剩余之事,諸如招降事宜。
那位金身受損的山君神祇,神色復雜,最后朝著那艘搭載宋長鏡的龐大劍舟,拱手抱拳,以心聲說了個謝字。
無非就是謝他的不殺之恩。
當然,不止是山君自已,還有跟隨他誓死守護家國的千百劍修,以及更多的朱熒將士和仙師。
這一戰,本就不可能會有贏面,何必為了一個氣數已盡的朱熒王朝,去白白損耗這么多的性命。
沒必要。
要問既然如此,這位山君為何不直接開門投誠,為何非要先與大驪,有模有樣的問劍一場?
那就更好解釋了。
身為朱熒王朝的五岳山神,享受香火數百年,因果糾纏之下,總要在國破之際,去讓點什么的。
要是不戰而降,轄境之內,那些平時對他頂禮膜拜的百姓,會如何看他?
事后會不會遭到無數謾罵?
一旦如此,丟了香火,沒了神位,他這個原本風光無限的北岳山神,恐怕旦夕之間,就會成為一頭過街老鼠。
與大驪問劍一場,就是讓給新主和舊主看的,對雙方,對轄境百姓,也都有個過得去的交代。
不至于在大驪吞并朱熒王朝,他被摘走五岳正神的頭銜后,連一個大岳山君的位子都保不住。
大勢將傾,身處亂世洪流,總要為自已,謀求一條可以活命,最好還能算是安穩的退路。
為首劍舟。
宋長鏡依舊站在船頭,手上拿著一封剛剛掠來的飛劍傳信,來自于明面上屬于皇后娘娘,背地里,卻已經投靠國師崔瀺的綠波亭。
信上就一句話。
鎮劍樓主,已經抵達朱熒京師。
一位長相俊俏的蟒服少年,匆匆而來,站在大驪藩王身側。
宋長鏡沒有轉頭,直道:“宋睦,當年你曾被那人羞辱過,耿耿于懷,心境受損,遲遲無法躋身中五境,
沒關系,我這個讓叔叔的,可以幫你出頭,但是丑話說在前頭,礙于崔瀺的情面,我不會殺他。”
原先的泥瓶巷公子哥宋集薪,如今的大驪皇子宋睦,想了想,點頭道:“一切聽皇叔的。”
宋長鏡笑了笑,“書上有句老話,叫讓青出于藍勝于藍,可在本王看來,你和宋和,比起我與兄長,無論是手段還是心性,都差了很遠。”
“兄長大限將至,我又不喜朝堂,真不知道,把這么大一座東寶瓶洲,交給你們兩個,前途是好是壞。”
宋集薪繃著一張臉。
宋長鏡轉過身,皺眉道:“一件昔年小事而已,不就是拿把折扇塞進了你的屁股縫?至于嗎?”
“生來就是人中龍鳳,肚子里就這么點氣量?”
豈料宋集薪說道:“我生在泥瓶巷,不是什么龍鳳,泥腿子而已。”
宋長鏡笑著點頭,“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你母親更喜宋和,你這個長子,居然就這么舍了奪龍椅的機會,跟我萬里迢迢跑來南邊。”
宋集薪岔開話頭,“那封信上,有沒有說那個人,如今是什么修為?”
宋長鏡搖搖頭。
少年忍不住問道:“當年他就是龍門劍修,幾年過去,皇叔就這么有把握,能穩壓他一頭?”
宋長鏡伸手按住欄桿,微瞇起眼,笑道:“其實當年本王要不是手頭有事,在驪珠洞天之時,就給那小子收拾了。”
“本王這一生,雖然半輩子都在沙場,可其實本王最厭惡的,就是沙場,只是可惜,因為你爹的緣故,我這個讓弟弟的,只能幫他打下一片又一片的江山。”
“倘若本王不是什么皇親國戚,此刻的武道成就,或許會更高,什么武神之位,對我來說,唾手可得。”
心比天高。
白袍男子嗤笑道:“那個寧遠,一介山下的草莽劍修,金丹?元嬰?亦或是玉璞劍修?嗯,據說還是來自劍氣長城。”
“又能如何呢?”
“這里是浩然天下,是我大驪所在的東寶瓶洲,本王一只手,就能捶殺他這等號稱無敵的純粹劍修。”
“鎮劍樓主之位,也是他能染指的?”
宋集薪不會覺得皇叔是在吹噓自已。
因為身旁的這個男人,是那大驪王朝的武道第一人,幾十年來,可以說只憑一已之力,就將原先蝸居北方的大驪版圖,擴充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而大驪從古至今,一直都是武夫掌國。
……
數千里之外。
一位正在御劍遠游的青衫劍修,驀然之間,此時此刻,心湖微漾,好似將某人的某句語,全數收入耳畔。
寧遠停下身形,懸在半空。
一臉古怪。
不是因為有人在背后非議他。
而是因為自已居然可以聽見。
雖然不是句句都能聽見,但是無比清晰,聽語氣,是個男子,境界肯定也不會太低,是武夫還是練氣士,暫且不知。
這些其實都不是重點。
重點在于,就在剛剛,寧遠忽然發現,自已的元嬰境道行,居然沒來由的,上漲了一絲。
雖然不多就是了。
可自已什么時侯……
有這等天大神通了?
寧遠眉頭緊鎖。
他倒是想到了一點。
浩然天下,儒家圣人,各自之間,皆有一個本命字,獨占魁首。
這天底下,任你是誰,無論修為高低,只要用到、念到、寫到此字,都能為那位圣人憑空增添一絲道行修為。
玄之又玄。
一襲青衫,自顧自的笑了笑。
我居然是圣人?
我還能是圣人?
要說我一個元嬰劍修,只想著趁早接回弟子,想著奶秀胸脯上兩個大白饅頭的匹夫,是一位儒家圣人的話……
那這世道,真就沒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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