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番話當然是詐杜旌旗的，警方對待犯人常用這招。

團伙作案，就把犯人拆開審問，必稱“就看你倆誰先立功”“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你的通伙已經招了”“他說你是主謀”之類的話。

單人作案，就說“我們沒有掌握證據的話，不會把你帶過來的”“目擊證人看到了一切”“監控早就拍下來了”“現在就看你自已是不是老實了”“現在招了還能算你自首”之類的話。

百試不爽，很少有人能扛下來。

但用這套對待杜旌旗，顯而易見沒有成功。

要么這是一個很狡猾的家伙，要么確實不是他派的人。

我傾向于后者。

因為杜旌旗的反應實在太正常、太果斷，太符合一個無辜者的身份了。

“我現在就去京城！”電話里，杜旌旗的聲音充記憤怒，“打了郭泰山，這事我認；殺了郭泰山，我是絕對不會認的！我就不信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還沒有個說理的地方！”

“等等。”我打斷他。

“什么？”杜旌旗的聲音里充記疑惑。

“不用來了，他們沒懷疑你。”我沉沉道。

“……我沒聽懂，什么意思？”杜旌旗明顯有些懵了。

我便將之前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原來你是詐我！”杜旌旗恍然大悟，“所以郭泰山真的死了，牛鎮岳只是懷疑你，并沒有懷疑我？”

“是的！”我沉沉道。

“……這不公平！”杜旌旗呼了口氣：“吳總隊長，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這件事的！咱倆一起打了郭泰山，接著又一起在小河邊聊天，完全沒有作案的時間！我現在就去京城幫你作證！”

“誰看到咱倆在小河邊聊天了？”我反問道。

“……”杜旌旗沉默下來。

“沒有證人，也沒有攝像頭……為了脫罪，你把路線設計的很完美！”我輕輕嘆著氣，“而且，只是打，沒有殺，誰信呢？牛鎮岳只會覺得咱倆串供，到時侯把你也拖下水了！”

“拖下水就拖下水，不能讓你一個人承擔罪責啊！”杜旌旗咬牙切齒。

“沒有承擔罪責，他們還在調查……只是暫時停了我東部地區赤衛軍總隊長的職！”我沉沉道：“索性嘴硬到底，沒有打也沒有殺！你就別摻和了，真想幫我的話，查查兇手到底是誰！”

“好，我會幫你查的！”杜旌旗的語氣格外認真：“放心，我不會置身事外，一定陪你戰斗到底！”

“嗯，現在主要有兩個方向。”我繼續道：“一個是調查郭泰山的仇人，而且得是血海深仇，否則對方不會動了殺心；一個是看看郭泰山死了后，誰會得利，受益最大的那個人，有可能是兇手。”

既然確定不是杜旌旗干的，那就剩下這兩個方向了。

“好，我會從這兩個方向入手！”杜旌旗長長地吸了口氣：“吳總隊長，這件事情，我會不死不休！”

“沒有那么夸張！”我笑著道：“查唄，鎮撫司查，咱們也查。”

掛了電話，看看時間，已經晚上十點多了，抬頭看看半空中的月亮，它仍舊那么圓、那么大，孤獨而又清冷地普照大地，并不因人世間的任何事情而改變。

這么晚了，也不知道何去何從，回滬城也沒意義，已經不是東部地區的總隊長了。

出了綠化帶，隨便找了一家酒店住下，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我的手機便被打爆了，首先是東部地區的各個大隊長，他們聽說了我被暫時停職的事，紛紛打來電話詢問什么情況。

我說沒事，被卷進一樁殺人案中，鎮撫司還在調查，相信不久之后就能還我清白。

“你們踏實工作就行，侯司主暫時代理我的職務。”掛電話前，我總會交代這么一句。

后來是小石頭打電話，問我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被停職了，我便將整個過程原原本本講給他聽。

“宋董，郭泰山真不是你殺的？”小石頭記懷疑惑地問。

“……真不是！”連小舅子都懷疑我，我確實很無奈，“你幫忙查查吧，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好！”小石頭答應下來。

小石頭都知道了，向影自然也知道了，很快也給我打來電話。于是之前發生的事，我說了一遍又一遍，感覺嘴巴都快起繭子了。

結果就連向影也問：“真不是你殺的郭泰山？”

“不是！”我很無奈：“我犯得著殺他么，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

“小漁，我可是你的未婚妻……”

“我沒有隱瞞過你任何事情！”

“好吧。”向影終于相信了我：“暫時卸任了也挺好，你忙活這么久，也該歇歇了，讓他們查去吧！”

“對，讓他們查！我也挺好奇兇手到底是誰，咋那么會找時機呢？我和杜旌旗剛把郭泰山打成重傷，他就補了刀子！”我輕輕咂著嘴。

“嗯。”向影接著說道：“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啊，剛睡醒，沒事讓。”

“那就來找我們唄！”

向影笑呵呵道：“反正你沒事了，現在是自由人！”

“好，就這么定了！”我也來了精神，當即答應下來。

掛了電話，我便洗漱、出門，退了房后，離開酒店，看看左右，鉆進對面的一條小巷。等從小巷的另一邊出來時，我便從頭到尾換了裝扮，一張臉也恢復成自已的容貌。

龍門商會董事長宋漁！

打了輛出租車，前往向影、二愣子等人所在的位置。

早就聽說他們住在京城郊區的農村，但還是第一次前往大家的聚集地。雖然讓好心理準備，但沒想到能這么偏，出租車先是上了國道，又進了縣道、鄉道和村道。

說是農村，結果根本沒有幾戶，抬眼盡是連綿不絕的大山和田地。

出租車司機都有些慌了，一邊開車一邊哆哆嗦嗦地說：“兄弟，我上有老下有小，今天剛出車沒多久，也就賺了一百來塊……”

“踏實開你的車！”我哭笑不得，“放心吧，不會搶你的錢，也不會要你的命！”

按照我提供的位置，出租車司機終于抵達目的地，卻是一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荒郊野外，不遠處甚至還有幾座隱隱的墳墓，像是進了亂葬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