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
寒意尚未散盡,天官府的飛檐翹角浸在淡淡的晨光里,琉璃瓦上凝著一層薄霜,透著幾分肅穆威嚴。
偏廳內暖意融融,地龍燒得正旺,驅散了料峭春寒,案幾上燃著一爐清雅的檀香,煙氣裊裊,氤氳了半室。
宇文滬身著繡著暗紋的四爪蟒袍,正伏于寬大的案上批閱奏折。
手持朱筆,目光專注,時而蹙眉思索,時而揮毫批注,筆尖劃過宣紙的沙沙聲,在安靜的廳中格外清晰。
“吱呀”一聲,偏廳的木門被輕輕推開。
陳宴身著玄色錦袍,腰束玉帶,步履沉穩地走了進來。
他身姿挺拔,神色肅然,進門后便對著案后伏案的宇文滬躬身行禮,聲音恭敬:“見過太師。”
“阿宴來了?”
宇文滬聞聲抬起頭,眼眸中閃過一絲溫和的笑意,放下手中朱筆,指了指桌案對面的梨花木椅,語氣親和:“坐!”
“多謝太師。”陳宴再次拱手致謝,隨即依落座。
廳中伺候的兩名親衛見狀,默契地上前,為陳宴斟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熱茶,茶湯清澈,茶香裊裊。
兩人奉上茶后,便躬身退到了門外,輕輕帶上木門。
宇文滬端起自己案前的茶盞抿了一口,暖意驅散了些許疲憊,隨即開口問道:“事兒辦得如何了?”
提及此事,陳宴臉上掠過一絲自責,語氣帶著幾分愧疚:“臣下沒辦好,有負太師您的厚望!”
稍作停頓,整理了一下思緒,便將昨夜的經過簡明扼要地敘述了一遍。
宇文滬靜靜聽著,臉上始終帶著和煦的笑意,待陳宴說完,緩緩點頭,語氣平和:“逃了賊首高長敬等一干人,但粉碎了齊國,在我長安的大部分潛伏力量,倒也不算沒收獲!”
頓了頓,又溫安撫道:“而且,從你的描述來看,本王也知那高長敬絕非泛泛之輩,阿宴不必自責!”
“你已經做得夠好了!”
自家孩子已經做到了這個程度,換旁人來,恐怕連應付高長敬的出招都吃力.....
宇文滬又哪兒舍得責怪呢?
陳宴聞,心中的愧疚稍減,卻依舊眉頭緊鎖,目光凌厲如刀,語氣凝重而堅定:“高長敬不除,終究是一大隱患!”
宇文滬目光落在陳宴臉上,將他眉宇間的篤定與銳利盡收眼底,眸中閃過一絲了然,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溫和卻帶著探究的弧度,笑著開口問道:“看你這樣子,似已有了謀劃?”
陳宴聞,當即頷首,語氣沉穩:“臣下略有幾分腹稿.....”
頓了頓,眸色愈發深邃,意味深長地補充道:“準備引蛇出洞!”
“好!”宇文滬聞,當即脫口而出,眼中閃過一抹贊許的亮色。
他抬手一揮,語氣豪邁而堅定,朗聲說道:“既然阿宴已有策略,那就放心大膽地去做!”
“所需人力、物力,本王一概應允,全力支持你!”
“多謝太師!”陳宴起身拱手。
宇文滬擺了擺手,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語氣轉而溫和了幾分,叮囑道:“記得將阿澤和阿襄也帶上,讓他倆也多學些東西!”
“是。”陳宴恭敬頷首應下。
宇文滬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浮在表面的茶沫,卻并未飲用,而是呼出一口濁氣,目光沉沉地注視著陳宴,語氣鄭重地說道:“阿宴,這些時日,本王仔細思量過了,你此前所奏請的很有遠見,也確有必要.....”
“明鏡司是該擴建了!”
局勢在不斷變化,太祖所設的四衛,的確不太夠用了.....
除了監察外,還得發揮其他作用!
更要防微杜漸,不能再出現張胤先三人的事情了,避免折損人才!
可算是說動太師爸爸了...........陳宴心中一喜,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此前多次提及明鏡司人手不足,亟待擴建,卻因種種緣由未能成行,如今太師主動提及,正是再好不過的時機。
他壓下心中的雀躍,神色愈發嚴肅,順著太師的話茬,條理清晰地分析利弊,附和道:“太師英明!如今我大周國力日強,版圖不斷擴張,與齊國的摩擦只會越來越頻繁,暗中的角力更是從未停歇.....”
“齊國屢屢派遣奸細潛入境內,挑撥朝堂紛爭,試圖亂我長安,手段愈發隱蔽狠辣。”
“而明鏡司作為監察奸細、穩固朝局的核心力量,如今的人手實在捉襟見肘。”
“擴建明鏡司,增補精銳,的確已是迫在眉睫!”
宇文滬緩緩點頭,眸中驟然迸發出深邃的光芒,指尖輕輕敲擊著案面,發出“篤篤”的輕響,目光望向廳外晨光,語氣帶著深遠的考量:“擴建明鏡司,不僅是為了穩固國內,更要將手伸得更遠。”
“將更多的繡衣使者撒入齊、梁兩國境內,不僅可以刺探軍政情報,暗地里還可以用軟刀子.....”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指尖敲擊的力度微微加重,“挑撥其朝堂紛爭,離間君臣關系,散播流動搖民心,再暗中破壞其農桑、漕運與軍械制造.....”
“如此兵不血刃,便能一點點削弱他們的國力,積少成多,成效未必遜于疆場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