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裴洵看著自家女婿,捋了捋頷下的胡須,眼角的皺紋都染上了笑意,目光中滿是掩飾不住的高興與得意,心中暗道:“老夫這女婿,就是好本事!”
陳宴連忙起身,躬身回禮:“不敢當!”
禮畢,他并未落座,轉而面向主位上的宇文滬,再次拱手躬身,姿態愈發尊崇恭敬,額前發梢隨動作輕揚,眼底滿是誠摯:“齊地能有此番亂象,絕非陳某之功,全仰賴太師深謀遠慮、籌謀布局!”
“陳某不過是謹遵太師鈞旨,略盡綿薄之力而已,不敢居功。”
阿宴真是既謙遜,又會說話...........宇文滬聽著這話,心中熨帖無比,原本便帶著贊許的目光愈發柔和,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眼底漾開一絲舒暢的笑意,心中暗自夸贊。
第-->>527章攻心為上,不戰而屈人之兵,方是上上之策
要不說還得是自家孩子呢?
又有能力,又懂分寸,知恩敬上,還從不恃功而驕,棟梁之材啊!
宇文滬抬手輕輕按了按:“坐!”
“謝太師。”陳宴應聲,穩步退回自己的座位。
宇文滬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座眾人,方才的笑意漸漸斂去,神色重歸沉穩肅穆,沉聲道:“閑話少敘,咱們還是聊正事!”
“本王今夜將諸君聚于此地,就是要商討該如何趁熱打鐵(落井下石)!”
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機遇,若不抓住進一步擴大戰果,趁火打劫,讓齊傷得更重......
他宇文滬便妄為大周之主!
話音剛落,一直沉默端坐的宇文橫便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案,眼中悍然之氣畢露,沉聲道:“大哥!弟以為值此天賜良機,當果斷興兵!”
“如今齊國朝野離心、民生凋敝,正是最虛弱之時,我大周將士厲兵秣馬多年,正好揮師東向!”
“趁其不備攻城略地,至少打下他個數州之地,擴充疆土,震懾齊國!”
然而話音未落,杜堯光便雙眼微瞇,幾乎是脫口而出:“不可!”
這一聲反駁來得又快又急,眾人皆是一愣。
只見杜堯光緩緩睜開眼,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沉聲道:“大司馬此差矣!”
“大周與齊多年未曾爆發大規模戰事,邊境雖有摩擦,卻始終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如今齊國雖亂,卻根基未垮,其軍中有不少能征善戰之將,邊防亦未完全松弛。”
“若是我大周貿然興兵,看似占據先機,實則極易被拖入戰爭相持之局!”
頓了頓,捋了捋胡須,語氣愈發凝重:“連年征戰最耗國力,我大周歷經數年休養生息,才有今日之氣象,豈能為一時之利,再次讓百姓陷入戰火?”
“況且,北齊內亂未到極致,世家雖有怨懟,卻尚未與高氏徹底決裂......”
“此時出兵,反倒可能讓他們摒棄前嫌、抱團抗我王師,屆時我大周便是得不償失!”
柳朝明端坐在椅上,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面,目光沉凝,似在反復斟酌。
片刻后,抬眼看向主位上的宇文滬,眉宇間已然有了定見,緩緩開口道:“太師,老夫以為,大司馬的興兵之策固然勇猛,杜大人的穩守之見亦不無道理,眼下最妥帖的,當是取二者之間道。”
話音一頓,見眾人目光皆投向自己,便繼續說道:“齊國如今內亂初起,民心浮動,正是攻心的最佳時機。”
“可遣一批能善辯、通曉齊地方的細作,再入齊境,不必興師動眾,只需暗中散布流.....”
“就說長安如今民生安定,五谷豐登,更重要的是,我大周推行均田之制,子民皆能分得土地,衣食無憂,老有所養、幼有所教。”
“如此一來,無需一兵一卒,便能讓本就人心惶惶的河北之地,猜忌與不滿更甚,進一步動搖其根基!”
柳朝明的話語溫和卻極具說服力,聽得眾人紛紛頷首。
裴洵撫著胡須,眼中精光一閃,斟酌片刻后起身補充道:“柳大人此正中要害!”
“不僅要讓他們人心惶惶,更要讓齊地百姓知曉我大周的清明與富庶,讓他們明白,歸降大周方能有生路,如此便能潛移默化間,使得齊地人心思我大周!”
“待其民心盡失,高氏便是孤家寡人,屆時再行下一步謀劃,便事半功倍!”
“正是!”商挺當即附和,一拍桌案,眼中滿是贊同,“先前陳柱國的布局已讓齊國內部生亂,如今再添這攻心之策,內外夾擊,齊地必亂上加亂!”
“他們自顧不暇,哪里還有精力應對我大周?”
“比之貿然興兵,此計更為穩妥,也更顯高明!”
陳宴聞,緩緩點頭,開口道:“柳大人所極是!攻心為上,不戰而屈人之兵,方是上上之策。”
“不過,除此之外,我大周當務之急,是以最快的速度消化掉此前從齊國薅來的資源冗余!”
“將這些外物,真正轉化為我大周的耕織之力、軍械之利、國庫之實,如此國力方能穩步提升,這才是我大周日后伐齊的底氣!”
宇文滬聽完眾人所,心中已然全然定計,拍板道:“既然大家達成共識,便如此為之!”
隨即,抬眼望向窗外,夜色已深,廊下宮燈的光暈透過雕花窗欞映入室內,添了幾分朦朧,說道:“諸君連日操勞,也該歇息了。那今日就到這里吧!”
“我等告退!”眾人齊齊起身,整理好衣襟,對著主位上的宇文滬恭敬行了一禮。
隨后,一行人依次轉身,沿著來時的路向外走去,腳步聲沉穩有序,漸漸遠去。
陳宴亦隨著眾人走到書房門口,正要抬步跨出門檻,身后忽然傳來宇文滬的聲音,低沉而清晰:“陳柱國留一下!”
陳宴腳步一頓,緩緩轉過身,對著主位躬身應道:“是。”
待所有人都盡數離去,書房門被親兵輕輕合上。
室內瞬間恢復了寧靜,只剩下燭火燃燒時發出的細微噼啪聲。
宇文滬緩緩倚靠在椅背上,眼底翻涌著難以捉摸的深邃,沉聲開口:“阿宴,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該清一清長安的蠹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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