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
昨夜的落雪在晨光中泛著清淺的白。
魏國公府主臥內,暖爐燃著上好的銀絲炭,氤氳出融融暖意,驅散了冬晨的寒涼。
床榻上鋪著厚厚的錦褥,繡著纏枝蓮紋樣的錦被柔軟蓬松,裴歲晚側臥在榻上,臉色帶著生產后的些許蒼白,卻依舊難掩清麗容顏。
她自昨日生產后,便沉沉睡去,睡得極沉,此刻睫毛輕顫,眉頭微蹙,似是陷入了紛亂的夢境。
口中斷斷續續地喃喃著,聲音輕細卻清晰,一遍遍喚著:“夫君....夫君....夫君!”
當喊到最后一聲“夫君”時,裴歲晚猛地睜開雙眼,眸中還帶著初醒的茫然與驚悸,下意識地坐起身來。
她環顧四周,雕花的床梁、熟悉的帳幔、案幾上擺放的青瓷瓶,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生產時的疲憊與痛感還殘留在身體里,讓裴歲晚一時有些恍惚,不由得輕聲問道:“我這是在哪兒!”
守在床榻一側的陳宴,正捧著一卷書靜靜翻看,聞立刻放下書卷,臉上漾開溫柔的笑意,起身走到床榻邊,伸手輕輕扶住她的肩頭,柔聲道:“歲晚你醒了?”
見她眼神依舊帶著迷茫,便耐心回應,語氣滿是寵溺:“這是在咱們府中呀!”
聽到熟悉的聲音,感受到掌心傳來的溫暖,裴歲晚心中的慌亂瞬間消散大半。
她不再猶豫,直接撲進陳宴的懷中,將頭深深埋在他寬厚的胸膛,緊緊攥著他的衣襟,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與依賴:“夫君!”
陳宴連忙穩穩接住她,怕她牽動產后的身體,動作輕柔地將她攬在懷里,另一只手輕輕拍著后背,節奏舒緩地安撫著:“沒事的沒事的!有我在呢!”
他能感受到懷中人身體的輕微顫抖,便柔聲追問:“可是做了噩夢?”
裴歲晚在陳宴懷中輕輕應了一聲“嗯”,臉頰貼著溫熱的衣襟。
感受著自己男人沉穩的心跳與掌心的暖意,產后的疲憊與初醒的茫然漸漸褪去,只剩下滿心的安寧。
其實也不算是噩夢。
而是夢到了自己身披鳳冠霞被,母儀天下.....
她依偎了片刻,鼻尖縈繞著熟悉的氣息,忽然像是被什么念頭擊中,猛地撐起身來,眼底滿是急切,抓著陳宴的手臂追問:“對了,夫君!咱們的孩子呢?”
裴歲晚睡去之前,就得云妹妹告訴自己是龍鳳胎的.....
陳宴見她急切又帶著幾分嬌憨的模樣,忍不住失笑,伸手替她攏了攏鬢邊的碎發,語氣溫柔:“別急,奶娘剛喂完奶,已經把兩個小家伙哄睡著了,睡得正香呢。”
說罷,轉頭望向立在屏風后的澹臺明月,吩咐道:“明月,快去將兩個小家伙抱過來,給夫人看一看。”
“是。”
澹臺明月連忙頷首應下,腳步輕快地轉身退了出去。
裴歲晚坐在床榻上,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錦被,眼神緊緊盯著門口的方向,滿心都是期待。
不過片刻,便見明月抱著一個襁褓緩步走來。
身后跟著同樣小心翼翼的崔元容,她懷中也抱著一個同樣大小的襁褓。
看到母親熟悉的身影,裴歲晚眼眶一熱,脫口而出:“娘!”
崔元容立刻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嘴唇微動,壓低了聲音輕聲說:“噓!歲晚小聲些!”
她腳步放得極輕,緩緩走到床榻邊,將懷中的襁褓遞到裴歲晚面前,語氣滿是疼惜,“他們才剛睡著,可別又弄醒了.....”
裴歲晚輕輕應了一聲“好”,小心翼翼地將陳濟安抱入懷中。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小腦袋微微蹭了蹭她的臂彎,依舊睡得沉穩。
她又轉頭望向身側的陳疏影,指尖溫柔地拂過女兒柔軟的胎發。
眼底滿是化不開的柔情,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層溫潤的光暈,盡顯母性光輝。
裴歲晚凝視著兩個熟睡的小臉蛋,聲音柔得能擰出水來:“他們睡得好香啊!”
陳宴坐在床沿,目光落在妻兒身上,眼底滿是寵溺,笑著點點頭:“那可不!這倆小家伙折騰了半宿,如今總算是安分了。”
說著,輕輕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卻又藏不住疼愛,“歲晚,你是不知道,昨夜這倆小家伙可鬧了好一陣子。”
“芷晴來哄了許久才勉強哄睡著,說是剛落地便離了娘親,這是想你了呢!”
裴歲晚聞,心中一暖,低頭在陳濟安光潔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嘴角漾開溫柔的笑意,輕聲應道:“嗯。”
她抱著兒子的手臂緊了緊,目光在兩個孩子臉上來回流連,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頭望向陳宴與崔元容,眼中滿是期待地問道:“對了,夫君,母親,你們給兩個孩子取名字沒有?”
崔元容聞,臉上立刻露出笑意,連忙接過話頭:“取了取了!”
“昨日他倆剛從暖閣被抱出來,庭院里就來了位季道長,可不是尋常人物!”
她壓低聲音,語氣中帶著幾分神秘與驕傲,“那道長說,他來時見府上空有五色祥云繚繞,說是祥瑞之兆,還特意看了看孩子,贊他是麟鳳之姿、天日之表,更是斷年將十八,必能濟世安民!”
“濟世安民?”
裴歲晚輕聲重復,眼中閃過一絲訝異與欣喜。
“正是!”
崔元容連連點頭,“阿宴聽了這話,當即就為外孫取了‘濟安’二字,陳濟安!”
裴歲晚低頭望著懷中熟睡的陳濟安,指尖輕輕描摹著兒子小巧的鼻尖,口中喃喃重復:“濟世安民....陳濟安....”
她眸光亮了又亮,嘆道:“好名字啊!”
說著,目光流轉,落在崔元容懷中的襁褓,想起還未聽聞女兒的名字,連忙問道:“那女兒呢?女兒的名字是什么?”
陳宴坐在床沿,伸手替她拂去頰邊的碎發,眼底滿是笑意,柔聲回應:“女兒的名字是岳父大人親取的,喚作疏影,陳疏影。”
“疏影?”
裴歲晚輕聲重復,眉頭微蹙,似在細細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