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咽了口唾沫,展開卷軸的手微微發抖,尖細的嗓音在殿內響起,帶著幾分刻意的鏗鏘:“查柱國大將軍獨孤昭、趙虔,罪一:私通北境,暗引外寇,意圖顛覆大周......”
“罪二:囤積兵器,豢養死士,府邸暗藏龍袍,僭越之心昭然若揭.......”
“罪三:勾結宮門守將,謀刺重臣,欲借朝會發難,行逼宮奪位之事......”
“罪四:臘祭弒逆,欲奪國柄,值歲末臘祭,國之大典,竟暗藏兇物于大冢宰祭祀之所,乘其跪拜之際引爆,欲炸死大冢宰以專權.....”
“罪五:私通關市,zousi罔利,罔顧國法,密遣心腹往來邊境,以軍械、硝石易胡馬、珠玉,囤積禁物,牟取暴利,致邊備空虛,國庫虧耗......”
一條條罪狀從他口中念出,每一條都樁樁件件,帶著“確鑿”的證據——
或是某年某月的密信,或是某地搜出的物證,甚至連二人家仆的供詞都赫然在列。
內侍的聲音越來越高,震得梁上的積塵簌簌落下。
而那些罪狀像冰雹般砸在官員們心上,讓方才還存著一絲疑慮的人,此刻也不得不信了七八分。
宇文滬端坐在御座上,指尖輕叩著扶手,目光掃過階下眾人或震驚或惶恐的臉,最終落在龍椅上的宇文儼身上。
“昨夜趙老匹夫真的蓄意不軌了嗎?”
“還是此乃宇文滬為發難,徹底掌控朝廷大權,栽贓陷害扣的帽子?”
小皇帝緊抿著唇,臉色白得像紙,攥著龍袍的手指幾乎要嵌進肉里——
他看得真切,那卷軸上的墨跡雖深,卻絕非倉促寫成,每一筆都透著精心打磨的痕跡。
宇文滬恐怕籌謀了許久,就等著這一日了!
有春官府的屬官踉蹌著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同僚身上,手里的朝笏“啪”地掉在金磚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聲音發顫,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臘祭之日的變故,竟也是趙賊,獨孤賊的手筆?!”
一官員撫著胸口,聲音里還帶著未平的心悸,鬢角的白發被冷汗濡濕,貼在臉頰上,望著御座上的宇文滬,眼神里多了幾分劫后余生的慶幸,“還好大冢宰防了一手,不然真就被他們得逞了!”
這話一出,立刻引來周遭一片附和。
“也難怪他們出現變故后,那么急于想讓陛下移駕!”
站在隊列中段的官員,回憶起那日的一幕幕,猛地恍然大悟,嘆道。
此時此刻,兩大柱國反常的舉動,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他們要趁機奪權!
得虧大冢宰英明神武,以影身代祭,破解了其陰謀野心。
“原來如此啊!”
議論聲中,站在左列首位的裴洵先是故作震驚地張大了嘴,隨即猛地一拍大腿。
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仿佛此刻才徹底明白過來其中的關鍵。
旋即,忽然往前邁了一步,朝服的下擺掃過地磚,發出窸窣聲響。
他揚聲開口,語氣里滿是恰到好處的憤慨,“我大周朝堂之上,竟藏了這等奸惡之人!”
說著,猛地轉向龍椅與御座方向,深深一揖,袍角幾乎掃到地面:“陛下!大冢宰!必須嚴懲方才能,安天下人之心!”
聲音洪亮,字字鏗鏘。
眼角因激動而微微發紅,那副義憤填膺的模樣,仿佛真的被逆賊的行徑刺痛了肺腑。
“沒錯!”
話音未落,右列的杜堯光便應聲而出,他幾步跨到殿中,朝龍椅與御座方向深深一叩,額頭抵著冰涼的金磚,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倘若不從嚴處置,日后豈非人人都要效仿了!”
“必須要給天下一個交代!”
緊隨其后的是柳朝明,他年近五旬,此刻卻像年輕人般氣血上涌,指著那片空席怒聲道:“得讓心懷不軌之人,看看陰謀作亂都是什么下場!”
宇文滬坐在御座上,看著那一張張寫滿“忠憤”的臉,眼底掠過一絲幾不可見的贊許。
侯莫陳沂適時站了出來,面色凝重,朝龍椅深深一揖,動作沉穩得不帶一絲波瀾:“陛下,懇請從嚴懲處以趙虔,獨孤昭為首的逆黨!”
作為八柱國之一,由他來提出再合適不過。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
聲音從殿內各個角落涌來,像潮水般匯聚成一股洪流。
先前還在觀望的官員們,見侯莫陳老柱國,以一眾顯赫世家高官都表了態,再無半分遲疑,紛紛躬身附和。
他們的聲音里或許少了幾分,大冢宰派系官員的激昂,卻多了幾分隨波逐流的篤定。
在這樣的局面下,附和是最穩妥的選擇。
站在后排的年輕官員們更是不敢怠慢,忙跟著-->>躬身,生怕動作慢了半分,被人視作與逆黨有所勾連。
他們的朝服下擺掃過地磚,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與此起彼伏的“附議”聲交織在一起,填滿了大殿的每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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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宇文儼望著階下黑壓壓的人群,附議聲像無數根針,密密麻麻扎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