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身形高大英武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已邁步進了御書房。
建安帝下意識地將畫軸塞進抽屜里。旋即后悔不已。
畫軸放在那兒,其實不怎么惹眼。偏偏他手比腦子快了一步,張大將軍要是問起,他該怎么應答?
張大將軍將建安帝細微的動作和那一點心虛不安看在眼底,卻未動聲色,拱手行了一禮。
建安帝定定心神笑道:“這里沒有外人,舅舅不必多禮,快些起身。”
狗腿子徐公公早已麻利地上前,搬了椅子請張大將軍入座。這是獨屬于張大將軍的天恩榮寵。
張大將軍也沒客氣,就這么坐下了:“裴家軍大勝一場,給皇上長了顏面士氣,也給那些投向喬賊的軍隊一擊警告。這等大功,皇上只賞將軍之位,是不是有些簡薄了?不如送些軍費過去。”
建安帝溫聲道:“國庫不足,軍費有限,總得先顧著渤海軍和北平軍。裴家軍那里,自行籌措軍費便可。”
張大將軍立刻表示,愿意將渤海軍的軍費撥出兩成。建安帝被張大將軍的慷慨忠義動容,卻未應允。
高統領低著頭,心里冷笑連連。
張大將軍領兵,兒子張允掌管戶部。父子兩個,一個抓兵權,一個掌錢糧。北平軍想要些軍費,都得低聲下氣地和張氏父子商議。張氏父子將渤海郡里的錢糧都視為自己的囊中物,怎么肯分給數百里之外的裴家軍?
他這個欽差都宣完圣旨回來了,張大將軍才假惺惺地來提一嘴。得了便宜還賣乖!真讓人膈應!
假惺惺地演了一出好戲后,張大將軍再次提起南征之事:“京城被喬賊占據,喬賊自立朝號年號,還有大批不知廉恥的臣子投靠喬賊。長此下去,南方百姓們就要真得認喬賊做天子了。”
“末將愿領兵出征,為皇上收復河山。”
從收復京城這一點來說,張大將軍的立場和建安帝完全一致。
偏安一隅,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如果真讓喬賊站穩腳跟,人心所歸,想再收復京城就難上加難了。
建安帝長長嘆息:“朕何嘗不想打回京城。可喬賊手中有十幾萬人,占了京城后一直在招兵,現在總兵力過了二十萬。我們手中,只有六七萬精兵。便是召廣寧軍裴家軍等各支駐軍前來,也就十幾萬人。論兵力,依然不及喬賊。”
“南征一事,急不得。還得從長計議。”
“當務之急,還是要招兵練兵,屯積軍糧,積蓄力量。”
張大將軍肅容領命。
然后,就奉皇命正大光明地拉壯丁入伍,強征軍糧。
冀州各郡縣的大戶被反復搶掠,百姓就更遭了殃。被破家滅門的,不知其數。被凌辱的可憐女子,更是數不勝數。
哀嚎遍野,民怨沸騰。
深居皇宮的建安帝,看不見這些,也聽不到百姓的哀哭聲。
便是心中隱約想過,建安帝也沒別的辦法。要打仗,就得有兵有糧。他要倚仗張家出兵,就只能任由貪婪的張氏迅速擴張。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