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昊眨了眨眼,看向一臉凝重的陳永年,眼神里充滿了困惑,“陳叔叔,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周元武長嘆一聲,“小昊啊,我明白你這次進京,就是鐵了心要把神農部落的旗子插進友誼商店,這份闖勁兒是好的。但是……你對現在的友誼商店,恐怕還停留在過去的印象里吧?它……已經不比從前了!”
“不比從前?”楚昊心頭猛地一跳,“周叔叔,您這話……具體指什么?”
周元武搖搖頭,沒再說話,只是將目光投向老友陳永年,示意他來解釋。
陳永年接過話頭,“小昊,你是不是覺得,只要能把‘神農部落’的東西擺進友誼商店的柜臺,哪怕是個犄角旮旯,就等于在京城、甚至在全國都掛上號了?金字招牌就算打響了?”
楚昊下意識地點點頭,這正是他費盡心機、甚至忍辱負重也要搭上劉科長這條線的核心目的!
“唉!”陳永年重重地嘆了口氣,臉上浮現出苦笑,“小昊,你被它過去的榮光蒙蔽了!就像老周說的,友誼商店,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只對外賓和華僑開放、高不可攀的神圣殿堂了!”
從前年,政策就變了!普通老百姓,只要你能弄到外匯券,也能大大方方地走進友誼商店買東西了!不再需要什么特殊證件了!”
“普通百姓也能進了?”楚昊是真的吃驚了。
他一直以為,友誼商店仍是那個壁壘森嚴、只服務于特殊群體的頂級場所!
“是啊,”陳永年肯定地點點頭,隨即話鋒一轉,“但是!這扇門雖然開了,走進去的人卻寥寥無幾!為什么呢?”
“一來,外匯券對普通老百姓來說,太難弄了!
得托關系找門路,麻煩得要死!
二來,現在是什么時代了?
年輕人追求時髦,都往燕莎、賽特那些新開的合資商場跑!
人家那里同樣能買到進口貨,還不用費勁巴拉地換外匯券,直接用人民幣就行!多方便?”
“當然,一些老外和華僑,出于習慣或者就近,還是常去友誼商店。
可問題是,現在整個商店的客流量,跟它的鼎盛時期比,那真是天壤之別!
冷冷清清是常態!
你想想,你把菜擺進去,賣給誰?
就指著那零星幾個老外和老華僑?他們能買多少?”
“最關鍵的是那六成的天價攤位費啊!
小昊!你算算賬,刨去這六成,再算上你從東北千里迢迢運過來的高昂運費、損耗……你還能剩下什么?
鐵定是賠本賺吆喝!不,可能連吆喝都賺不到!
那地方現在根本沒多少人去逛啊!”
陳永年越說越激動,“都怪我!本以為和劉科長有些交情,他多少會顧點情面,幫襯一把。
哪知道他心這么黑,胃口這么大!
這哪是幫你,這分明是把你當肥羊宰!”
“小昊,聽我一句勸,明天別去了!這買賣,就是個火坑!完全不值得!為了個虛名,把辛苦錢往無底洞里砸,圖什么?”
友誼商店……風光不再了?
楚昊的心沉了下去。
是啊,時代在變,一切都在摸著石頭過河,曾經的輝煌也可能變成明日黃花。
可一想到劉科長剛才那副道貌岸然、高高在上、仿佛施舍了他天大恩情的嘴臉,楚昊就氣得牙根癢癢!
友誼商店都走下坡路了,你一個采購科長還在這兒裝什么大尾巴狼?!
靠著職權明搶豪奪?!
難怪這地方要涼!有這種蛀蟲在,不涼才怪!
但……憤怒歸憤怒,楚昊腦子卻在飛速轉動。
陳永年的話句句在理,都是出于真心實意的關心和對他利益的考量,他不能辜負這份善意。
然而,他楚昊看重的,從來就不是友誼商店現在能帶來多少真金白銀的利潤!
他要的是那個曾經代表“最高端”、“最權威”的象征性平臺!
他要的是“神農部落”的產品能夠出現在這個曾經只售賣“洋貨”的圣殿里,哪怕只是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他要的是這個名分!
這個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