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先從你的名字開始嗎?”高正楠重新坐回了椅子里。
張伍張了張嘴,聲音仍舊無法吐露出來。
高正楠點點頭說道:“給你紙和筆,我問你寫出來,可以嗎?”
張伍怔住了,他點了點頭。
高正楠拉開凳子走了出去,門口周海鳴拿著一字簽字筆和幾張白紙已經等在那里,他示意了一下房間。高正楠也微笑點頭,其實在一進房間,高正楠就已經發現這間房里有兩個攝像頭。
高正楠把簡易病床上的隔板安放好,當成桌子給張伍用。張伍靜靜地在一旁看著他做這一切,房間里沒有多余的桌子。這是最好的寫字臺。
張伍慢慢站起來,左腿點著地給高正楠欠了欠身,算是謝意。
他自己坐回到病床上,拿起筆飛快畫起來,手的力道又快又狠。不過兩分鐘,那幅圖重現在高正楠的眼前,與他手機上的照片一模一樣。
張伍的筆力很強勁,臉上的肌肉緊繃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大叫出來。
他畫完最后一筆,呼出了長長的一口氣,像是完成了某種艱難的儀式。
高正楠坐在一旁看著他慢慢平靜下來,輕聲地說:“這幅畫你畫了多久了?”
張伍的目光一直落在紙上,隔了好一會,他用筆在另一張紙上寫下:“16年。”
字跡歪歪扭扭,但清晰可辨。
高正楠深有感觸地說道:“十六年只畫這一幅嗎?”
張伍點了點頭。
高正楠將身體靠向椅背說道:“那時候你多大?”
張伍將目光投向了他,即而轉回頭寫下:“9。”
高正楠接著詢問道:“你,9歲。”
張伍點了點頭,目光又回到了圖畫上。
高正楠站起身來半彎著腰,指著圖畫說道:“這上面的人你認識嗎?”
張伍點了點頭。
高正楠大膽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這個孩子是你嗎?”他指的正是畫中撲在婦人身上的男孩。
張伍抬著頭望著他,半天沒有動靜,嘴唇一直抖動著,終于吐出了兩個字:“是我。”
高正楠即而說道:“是你殺了這個女人?”
張伍嚇得把手中的筆緊握住:“不!”他雙眼赤紅,脖子直挺,眼神絕望地吼道:“我媽媽是被他們殺死的!”
他手中的筆硬生生地被折成了兩斷,全身不住地顫抖著。高正楠彎下腰,輕聲安慰道:“我知道,你忍得很辛苦,現在沒事了,你只管說出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張伍的嘴里不斷重復著:“媽媽死了,媽媽死了……”
門被打開了,周海鳴帶著兩個穿白大褂的人進來,高正楠往后退了一步,看著他們給張伍注射鎮靜劑,掰開他的手,取走那只帶血的筆。
周海鳴拍了拍高正楠的肩膀說道:“今天只能到這兒了,他最近的情緒很不穩定。”
走到病房外面,高正楠痛心地說道:“是什么樣的人才能如此兇殘的當著孩子的面殺死他的媽媽?”
周海鳴看著走廊盡頭的國徽感慨道:“罪惡總在看不見的地方發生,但無論多久,它終暴露在世人面前。”
高正楠離開監管醫院時婉拒了周海鳴送他回基地的好意,他找周海鳴要了那張張伍畫的圖。周海鳴很爽快地答應了,因為同樣的畫,他們已經有一份了。
高正楠看著手里的畫,上面沾染上了張伍的血跡。
的士司機問他:“先生要去哪兒?”
他隨口答道:“清湖地鐵口。”說完,他將張伍的畫折疊好,放進了上衣的口袋,才發現自己其實想去的是三忘花店。
不論曾經發生多大的苦難,生活仍然要依舊前行。清湖地鐵口依舊一派忙碌的景象,的士司機剛把發票遞給高正楠,一個背包的男子就匆匆地上了車,嘴里叫道:“觀瀾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