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頓覺有些不好意思，低聲：“對不起，我……好像問太多了。”

“怎么會！”云奶奶慈祥笑了笑。

“你只是碰巧說起，說著說著就問到了。其實，到了我這個年紀，很多事早就得一一交待給秀眉知曉。都怪我，自以為自己身體硬朗，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故此錯過了將這些秘密告訴給秀眉的機會。”

她擱下蒲扇，輕拍江婉的手背。

“你跟秀眉是好姐妹。哪怕你知道具體地點，你也只會幫我告訴她，而不是覬覦我那點不值錢的小玩意。”

老人家的眸光盡是信任和贊許。

“小江，我看過你的書，也接觸過你的人。你是一個堅強善良的人，眸光坦蕩似水。我相信你是不會那種取財無道的人。”

江婉頗不好意思，低聲：“您謬贊了……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難免會有貪念呀。”

“是。”云奶奶搖頭：“每個人都會有起貪念的時候，但只是起念，而不會真正貪，才是真君子。人嘛，都會有起貪欲的時候，能不能控制住，守好自己的底線，才是為人之道的最難之處。”

江婉忍不住勸道：“云奶奶，等秀眉出來，你們可能就要出遠門。這段時間您要多注意休息，先把身體養壯實，才有精力出門。”

“有啊。”云奶奶自嘲笑了笑，“去年我病了一場，跟之前在醫院……低血糖差不多。我還以為我活不下去了，很郁悶停下打拳練拳。我賭氣想，反正練了也不能長生不老，練了也不能一直強身健體，還不如不練了，該怎么著就怎么著。”

“直到前兩天，你家小九一語驚醒我這個夢中人。我恍然大悟啊，立刻又恢復鍛煉身體，早晚又繼續練拳。人吶，還是得有求生意識，不然哪怕再健康，很快也會信念崩塌，活不了多久。”

江婉有些驚訝，好笑問：“小九？那小子連話都說不完整，讓您見笑了。他說了什么呀？”

“孩子最純真。”云奶奶微笑道：“他說的都是人的本能所為，是最基礎的道理。他說，希望能活長長久久，越長越好。我恍然醒悟，不管能活多久，能活一天就多一天，多活一天都是我跟命運贏來的。練拳能強身健體，要不是這么多年堅持下來，我恐怕連七十歲都活不到，又怎么可能活到八十好幾。我不該遷怒，更不該放棄。畢竟小九說得對，當然是活越久越好。我要爭取多活一些日子，哪怕日子已經不多了。”

江婉心里澀然未明，卻不敢表現出來。

她笑了笑，道：“童無忌，別惹您傷懷才是。云奶奶看到小九小歐，多半會想起小時候的秀眉。聽她說她小時候也很頑皮。”

怕老人家想起傷心的“秘密”，麻利換一些輕快些的話題。

云奶奶一想起徒弟，就禁不住失笑。

“她呀，小時候就跟皮猴子似的，不叫頑皮，得叫混世魔王。剛會走路，就上樹下水，什么都敢做。”

說起小孩子，話茬子根本停不下來。

陸子豪吃飽后，從角門走了出來。

“媳婦，我回主屋去了。兩個孩子呢？”

江婉答：“表嫂給他們洗好澡，一個跟師傅去學成語，一個跟大姑姐在后院復習數學題。”

“那我看電視去了。”陸子豪笑瞇眼睛，腳步輕快離去。

云奶奶看著他的挺拔背影，忍不住贊道：“子豪是個有福的孩子。”

“他呀，除了偶爾愛耍孩子脾氣。”江婉笑道：“其他時候還是蠻靠譜的。”

云奶奶道：“那是因為他有你這個賢妻，才能這般輕松。你挺著大肚子，不僅能幫忙賺錢養家，還把偌大的家料理得有條不紊。他一進門就有熱乎的飯菜吃，吃完想干嘛就能干嘛。這樣溫暖舒服的家庭氛圍，哪怕是給他機會出去吃花酒，他也會覺得比不得家里自在舒坦。”

“您謬贊了。”江婉輕笑：“他以前也是一個混不吝來著。”

“不怕。”云奶奶道：“浪子回頭金不換，更何況他還這么年輕。小江，能迷途知返的人，定力一定比普通人更高，也會比普通人堅韌。人都是需要鍛煉的，尤其是男人。”

江婉有些不明所以。

云奶奶低笑：“我活了一把歲數了，見過的人不少。成大事的人，必定經過一番歷練，身體也罷，心志也好，都必須經過一番煎熬，方能成就一番大事業。子豪能大徹大悟，浪子回頭，以后你大可安心跟他過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