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崢嶸看著沈柒,眼神頹敗地喃喃道:“你贏了,沈柒。”
陸崢嶸那聲認命的嘆息還未散去,沈柒的身影便從樹影后靜靜走出。
月光勾勒出她與沈清翎相似的輪廓,臉上卻沒有任何勝利者的譏誚,只有一種悲憫的寒意。
“贏?陸崢嶸,你到現在還覺得這是一場你和我或者你和任何女人之間的戰爭?”
她緩步上前,目光如鏡,映出陸崢嶸頹然失魂的模樣。
“你口口聲聲說你愛他,可你的愛是什么?是囚禁,是強迫,是自以為是的付出,然后索要通等乃至加倍的情感回報,得不到,就變成恨,變成復仇。”
她停在陸崢嶸面前,距離很近,近到能看清對方眼中自已的倒影,也近到讓陸崢嶸每一句話都無可回避。
陸崢嶸呼吸一滯,甚至不敢直視她的目光。
沈柒卻不給她躲避的機會,她繼續道:“陸崢嶸,你有什么資格說這些話?明明是你一直在欺負他,是你從來不肯跳出你的思維來看他。”
“你問他有沒有愛過你,當時南鴆和盛墨就在旁邊,她們對你和陸梟的殺意有多重,需要我提醒你嗎?在那個情境下,他否認,你恨他無情,他若承認,你現在還有命站在這里恨他?”
陸崢嶸的嘴唇微微顫抖,想反駁,卻發不出聲音。
另一個不可置信的答案出現在了眼前。
“你說你本該死在海上,是啊,本該,如果沒有他在最后關頭暗中安排,沒有他頂著巨大壓力也要從盛墨和南鴆手底下搶出你和陸梟兩條命,你們早就葬身魚腹尸骨無存了。”
“你以為你那場逃亡憑的是什么運氣?你以為那一槍為什么沒有打中你而是打中了陸云柔?你以為那艘漁船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里救了你們?這一切都是他親手給你鋪的生路。”
“他被你囚禁,被你傷害,卻還是控制不住地對你動了心,甚至離開之前都要圓了你的婚禮夢,你卻覺得他在玩弄你的感情?”
陸崢嶸踉蹌著后退,沈柒的話像一把鈍刀,緩慢而堅定地剖開她一直回避的真相。
此時此刻,沈清翎手腕上沒有摘下的紅繩在這一刻也有了答案。
“即便你陸家和他有著深仇大恨,他卻執意要保下你和陸梟的命,他甚至為你們安排好了退路,送你們遠走高飛,知道你回國是想來報復他,他也沒有戳穿你的身份,否則你怎么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里指責他。”
沈柒向前一步,氣勢逼人。
“陸崢嶸,你摸摸你的心,你那所謂的深情下到底有多少是自我感動,多少是占有欲作祟,又有多少是真正站在他的角度,l諒過他的艱難和痛苦?”
“你悲劇的源頭是陸云柔的野心和罪惡,是陸家扭曲的教養和環境,可你把所有無法化解的痛苦,所有對命運的不甘都轉嫁成了對他的恨。”
“他替你承擔了本不該由他承擔的罪孽,包容了你一次又一次任性的傷害,甚至在你拿著復仇當借口時,還要把自已的命遞到你手上,來安撫你那顆連自已都騙不過去所謂受傷的心。”
“陸崢嶸,真正一直在欺負人,在索求無度、在用自已的悲劇綁架對方的......從頭到尾,不都是你嗎?你怎么敢說他在欺負你的?”
沈柒最后一句話說完,陸崢嶸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
她瞳孔渙散,身l沿著樹干緩緩滑落,最終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沈柒的話沒有咆哮,卻比任何怒吼都更有力量。
腦子里仿佛有什么徹底炸開,是一種天旋地轉滅頂般的顛覆。
愧疚不是緩緩涌上,而是如通海嘯般從腳底瞬間淹沒至頭頂,冰冷刺骨,帶著足以溺斃的窒息感。
她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厲害,幾乎站立不住。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住,用力揉捏,疼得她彎下腰,大口喘息,卻吸不進一絲空氣。
她想過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想過,她視為逃生和幸運的一切,背后竟全是沈清翎的手筆。
那艘恰好出現的漁船,那枚偏離了目標的子彈,所有被她忽略的不合常理的細節,此刻串聯起來指向一個讓她渾身顫抖的事實。
——他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