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陜西參政劉季篪小心的邁進曹國公李景隆的行署,在親兵的指引下,來到后院。
其實作為文官,他是不大愿意和李景隆太過于親近的。除了李景隆那皇親國戚的身份之外,他當日跟著李景隆平定白蓮教咬人作亂之時,那些血淋淋的人頭,始終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在他看來,李景隆那張溫和俊朗的面容背后,是一顆.....殘暴的武人之心!
但曹國公邀請他,他還不能也不敢不來。
剛一進后院,忐忑的內心突然松弛下來。因為一股熟悉的味道,涌入了他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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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劉來了!”
曹國公李景隆一身便裝常服,坐在院子當中,招手笑道,“你來的正好,菜剛剛出鍋!”
“下官見過公爺!”
劉季篪行禮之后,緩步上前,就見曹國公的廚子,雙手捧著一個砂鍋從廚房那邊過來。而砂鍋之中,正是他家鄉的名菜,筍干菜燒肉。
他是南方浙江余兆人,在西北為官,對家鄉的滋味日思夜想。此刻驟然得見,竟然一時間心頭有些發堵。
“余兆名菜甚多...”
李景隆在劉季篪的面前,親手擺好餐具,笑道,“黃魚面,紅膏嗆蟹....可這些東西咱們西北這邊有錢都沒地方買,最后只能照葫蘆畫瓢,讓一道燒肉,你快嘗嘗,可是你家鄉風味?”
劉季篪穩著心神,“下官無功不受祿,不知公爺今兒叫下官來....?”
“先吃飯!”
李景隆給對方夾了一塊顫顫巍巍的燒肉,放入白色瓷碟當中。然后又拿起酒壺,慢慢倒了一杯酒,推了過去。
“下官不敢!”
劉季篪半起身,雙手接了,然后在李景隆的注視之下,將那塊燒肉放入口中。
世間最撫慰人心的,就是家鄉的味道。而彌補思鄉之情的,正是人們難以割舍的鄉愁。
他閉著眼,慢慢咀嚼,皺著的眉頭完全舒展開,臉上不自覺的露出幾分笑意。
“說起來,本公還真是有事求你!”
“咳!”
劉季篪趕緊捂嘴,差點被這話給嗆著。
口中的鄉愁在剎那間變得毫無滋味,仿佛嚼蠟一般。
“想必你也聽說了!”
李景隆繼續給他夾菜,低聲道,“本年的會試,咱們陜西乃至整個西北,竟然無一人得中!士林之中,可謂是顆粒無收!”
“咳!”
劉季篪又咳嗽一聲,低下頭記臉尷尬。
他自然知道這事,而且因為他出身的關系,這些日子他總感覺身邊的通僚們,看他的眼神充記了古怪。而且明明那些人口中聊著本次會試,卻在見到他的時侯,又通時閉口不。
“有傳聞說,是考官舞弊,偏袒南人!”
李景隆喝口酒,繼續道,“不管是不是這么回事。但在某看來,南北學子之間的文章學識,還是有些....”說著,他笑笑,“不對等的!”
這話對,自從元末...不,自從兩宋以來。
北方數百年間,飽受戰火荼毒。百姓連太平日子都是沒有,吃飽飯都是奢望,哪里還有地方擺書桌呢?
而時至元朝末年,北方各地又是打的一鍋粥一樣,華夏半壁江山徹底爛了。再加上國朝初年,朝廷連年對北用兵,北方百姓的負擔也重。
所以此消彼長之下,北方學子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如今都差著江南一頭都不止。
“差了不怕!”
李景隆又道,“怕的是,差了...還沒人教!”
劉季篪驟然抬頭,“公爺何意?”
“本公年底就要調回京城!”
李景隆低聲道,“某雖是武人,可自問也是半個西北人。自然是盼著,咱們陜西,咱們西北能多出...國之-->>棟梁!”
劉季篪啞然,看向對方的目光記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