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上海，牽動了整個中國的目光，陰謀、爭執、交易每天都在進行，而此時楊秋突然抵達更在這股躁動上潑了桶油。

尤其是北方代表楊度和他一起坐車回暫住地，下車時笑容滿面的照片被記者抓拍下來后，很多人開始揣測兩家是不是達成了什么協議。要知道北洋軍撤回湖北時，國防軍連一顆子彈沒有打！在這個南京開始著手北伐，孫文即將回來的時刻，三省國防軍的一舉一動確牽動了很多人。因為大家都明白，楊秋要是不參與北伐，武力推翻滿清就是句空話。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南方首席代表伍廷芳就拉上蔡元培直奔楊秋暫住的公館。他是老資格外交官了，深悉和談沒達成前突然出現重磅人物會帶來多么大的變數，坐在車上還很擔憂，問邊上的蔡元培：“鶴卿，你說楊秋打什么主意？這個時候跑來上海。”

蔡元培之前一直在歐洲，匆匆趕回來后就被拉來做代表，這些天才把武昌首義夜到現在的事情理清楚了，擔憂道：“克強給我來電報了，他認為楊秋很可能是來跑官的！現在他手握三省兵權，可實際上民權卻落在了湯化龍這些人手里，所以收回事權肯定是他最急迫的。”

“克強他們的意思呢？”伍廷芳問道。

蔡元培撓撓眉心，一臉憂容說道：“克強的意思是不能給他民權，必須把他限制在軍隊里。但情況你是知道的，要是不能滿足他這邊，我估計......唐紹儀和楊度就可以提前回北京了。”

伍廷芳也很擔心。嘆口氣道：“是啊！這也是我最擔心的。給，他肯定徹底控制三省，不給的話他倒向袁世凱我們這邊更加被動。徐州已經被北洋占住，山東那邊孫寶琦也已經改口，兩萬多北洋軍被拖在武勝關和信陽，要是他們達成協議，三天內北洋軍就能掉頭南下殺到合肥、南京了！”

“克強這回......恐怕是有些意氣相爭了，不管怎么說楊秋和他的國防軍還是革命力量。要不是他。現在湖北還不知道怎么樣呢。”蔡元培想了想說道：“孫先生和胡漢民已經從香港啟程，最多五天可以到上海，我們今天先去探探他的口風，實在不行......一個三省巡閱使總歸要拿出來的。”

伍廷芳知道這恐怕是最好的辦法了，所以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楊秋暫住的公館距離公共租界就隔了一條馬路。本來大家都建議他直接入住租界，但因為租界不允許士兵甚至連穿軍裝都不可以入內，所以他拒絕進入租界，最后只得由張文景找人租下這棟獨立公館，這樣萬一有事也可以迅速避入租界。

車子開進公館后兩人才發現這里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還沒等譏笑楊秋膽小，就忽然發現前面停著一輛插有美國國旗的汽車，連忙追問來迎接的王正廷：“儒唐。這是.......。”

王正廷和蔡元培認識，伍廷芳也是老同盟會了，說道：“兩位先生要等等了，司令正在接見美國公使。”

“美國公使？”伍廷芳和蔡元培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心驚。先是搭乘德國軍艦來，現在美國公使又主動上門，這個楊秋到底是何方神圣？不是說他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叔叔在上海做煤油生意嗎？怎么會牽扯如此深？！王正廷笑笑沒有繼續說下去，東拉西扯避開了這個話題。兩人也不好繼續追問，只能坐下耐心等待。

亨利.墨菲是美國駐上海公使，和英法等清一色的貴族公使團不同，他來自一個普通的威斯康星州英國移民家庭，簡潔的美式西裝下有著一副典型地美國樂觀臉龐，但只有和他打過交道的人才清楚，他是個大美國主義者。積極支持美國門戶開放政策。

“尊敬的司令官閣下，您不需要先去招待您的同志嗎？”亨利看了眼花園里和王正廷聊天的伍廷芳兩人，旁敲側擊，事實上無論是哪一方此刻都想摸清楚楊秋最終的立場。,

楊秋不動神色笑道：“革命是為了追求民主和自由，但除了這些外。我們還需要足夠的面包，需要讓人民走向富足......就想美利堅那樣。”他的英語不錯，所以沒有用任何翻譯，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份采購清單：“公使閣下，之前我的代表應該和貴方就此事討論過，今天我希望能落實它。”

亨利今天來的目的就是這筆大生意。美國在遠東的政治地位很尷尬，叫喊了多年的門戶開放政策反而因為英國提出的各國在華行動一致原則束手束腳，利潤最大的軍工被德國和日本壟斷，造船業英國獨霸，好不容易獲得一艘訓練巡洋艦的訂單，還很有可能面臨尾款無法支付的尷尬，數量龐大的美國商品也沒有如想象那樣涌入遠東，所以當不久前聽說楊秋拋出了一份足以養活上萬工人的大訂單時，就一直希望能徹底定下來。

采購訂單做的很詳細，用中英文進行了標注，即使沒有翻譯亨利也能看的很清楚，這其中包括一個完整的鋼鐵廠，五萬噸廢鋼、數百臺工業設備，還有一個拖拉機廠和大量不明用途的高強度鋼管等等。最重要的是，在采購書最后，還有一份意向協議，那就是由美國代造5萬支步槍、1000萬發子彈和200根70毫米炮管！

總價值1600萬銀元，約合800萬美元！

一份足以讓人眼紅，甚至引起各國糾紛的訂單，亨利雖然迫不及待想攬入懷中，可他畢竟不是貪婪不顧后果的商人。除了為美國謀取利益外，他還需要考慮到每筆生意后面的政治因素，故意指著清單逐一說道：“鋼鐵廠？我沒看錯嗎？親愛的司令官閣下，您的控制區內目前只有一個鐵礦。漢陽鋼鐵廠對日本人來說用處不大，但礦區......您確定能獲得足夠讓鋼鐵廠開工的礦沙嗎？哦......您采購了高爐可以廢鋼重煉。那么多機床設備，這需要足夠的工人和很大一筆錢！拖拉機廠......您確定不是汽車廠嗎？兩千根五米120毫米和80毫米鋼管，還需要那么高強度？這個管壁厚度用于制造大炮是不是太薄了？軍火......上帝！這違背了各國的中立原則。”

楊秋瞇著笑眼看亨利表演，換做另外一個人可能就擔憂了，但他卻堅信美國絕不會坐視這筆合同溜走！門戶開放政策......呵呵，這年頭美國佬饑渴的很呢，要不然兩年后美國為何會憤憤退出四國銀行團單干呢？所以他耐心等他逐一說完后。故意皺皺眉：“公使閣下，我是個急性子的軍人，這些東西難道美國無法制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