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應該做的事情?
透過景琰的眼睛,喬喬看到了許多未知情緒,里面翻涌的有猙獰,有嗜殺,也有悲絕與蒼涼,喬喬的心像是被刺痛了一般,她總覺得景琰是知道了什么,忽然就生出一種很荒謬的感覺。
就像是有什么重要東西被她在無形中忽視了般,喬喬嚶嚀一聲,在血色中退出幻境。
在退出幻境前,她聽到景琰冰涼的聲音:“還記得我說過什么嗎?”
只要你敢逃,我就敢讓你后悔。
你身邊的人,包括你,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
“呦,這是要醒了呀!”
喬喬還沒睜開眼睛,耳邊就傳來嘈雜的說話聲,她顫著睫毛醒來時,最先看到的是一位皮膚黝黑的中年女人,她見喬喬醒來歡喜的不得了,趕緊拍了拍身旁的男人,夸獎道:“那口子你快看呀,這小姑娘長得多俊!”
此時還是白天,而房間狹小,光線暗淡。
喬喬醒來時鼻尖聞到一股腥騷的味道,她沒忍住干嘔了幾下,女人趕緊端了杯熱水到她面前,友好的笑了笑,“你瞧你,都是有身孕的人了,怎么還這么不注意身體!”
喬喬一時沒反應過來,情緒激動下外加這房間味道濃重,她忍了很久才忍下去那股子惡心感,“你、你說什么?”
來不及詢問這是哪里,喬喬先是撫上自己的肚子,不可置信道:“你說我懷孕了?”
“這傻姑娘的,你自己個兒懷孕了還不知道呢?
你都懷了一個多月啦!”
自從中過血冰之后,喬喬的經期就不太規律,再加上這些日子她多方憂慮,她還真沒注意到自己的身體變化。
如果這大嬸兒說的是真的,那么按照她說的日子,她應該是在景琰關著她的期間懷上的。
“大嬸兒,你確定嗎?
我、我真的懷孕了?”
像懷孕這種事,喬喬以前從未想過。
在得到大嬸肯定的答案后,此時喬喬真不知自己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既是復雜又是驚喜,還有一點點的矛盾與不安,喬喬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指尖帶了一絲顫抖。
“你好好休息吧,俺們先出去了哈,桌上有熱乎乎的菜飯,你盡快吃吶。”
懷孕這個消息實在太讓喬喬吃驚了,所以她一時間沒緩過神來,直接失去了清醒的思路。
等到小房間的大門被人砰的關上,喬喬才反應過來,她下床趕緊去拉房門,卻發現大門被人從外面反鎖住,她根本就打不開。
“大嬸?”
“大嬸你開門啊!”
喬喬懵了,那大嬸面相憨厚,看起來也不是什么壞人,喬喬想不通她為什么要關著自己,大力拍了幾下門后,她沒得到一絲回應。
“靈靈,這里是哪兒?”
這個房間的鐵門沒有一絲縫隙,唯一的通風口是高處的長方形窗戶,喬喬高仰著脖子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象,書靈嘆氣道:宿主,這里是石草鎮最偏遠的小黑村,是整個小鎮最危險的地方。
喬喬一愣:“危險?”
“是的,這里很危險。”
小黑村原本并不是一個村,而是一座山頭。
在幾十年前,臨國的幾名罪犯逃到此處,他們在這里搭屋建房,因為本身就不是好人,為了生活他們干起了買賣人口等各種黑心勾當,而這里恰好思想落后又處在極度偏僻區域,沒人管教的結果就是使這群惡人逐漸壯大。
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們這群人一代接一代,一代拐來一代,他們的人數不多,明面上開了家‘上山旅館’,實際上干的仍舊是拐賣人后的黑心買賣。
其實他們不僅僅是販賣人口,還會搶劫不知情況來這兒住宿的客人,無論男女老少或是有沒有殘疾缺陷,只要來到他們眼前,就都會被他們當成商品、賺錢的工具,對待不聽話想要逃跑的人,他們也膽大心狠,直接當成牲畜宰了,至于死人的用途……
“別說了!”
喬喬胃里泛起一陣陣惡心。
此時她面前的桌子上就擺著一小份肉菜,她忍不住又干嘔起來,趕緊讓書靈住嘴了。
宿主,其實我還有件事沒告訴你。
又是懷孕,又是陷入了危險境地,同時她還是失去了與鴻云的聯系,此時她腦海亂成一團,這時書靈還對她說道:剛才我聽到那女人說,她要把你關到孩子生下來為止。
她、她說現在剛出生的小孩子很值錢,前段時間剛好有客戶問她有沒有男貨可以提供。
如今倒好了,你來了之后,如果是男孩她就賣給那客戶,如果是女兒,他們就、就……
“就什么?”
喬喬還真是頭一次見書靈說話這么結巴。
主要是書靈也是漲見識了,它活了那么久統共也就跟過兩個主人,而且都是位高權重的圣女,是這世界的正義使者。
它從未想到,世界上還能有如此骯臟黑暗的地方,它一咬牙,將那幾個字補充完整,它說道:如果是女孩,她就要賣到飯店,可以拿來……吃。
“……”
“……”
喬喬此時身心疲憊,而且有孕在身的她急需進食,桌子上的肉她是不敢碰了,在經過書靈檢測得知飯中沒毒后,她強迫自己吃了大半的東西。
如今的她必須要冷靜,然而還不等她想出應對辦法,身側的鐵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喝的醉醺醺的男人看到她就往她身上撲,喬喬嚇了一跳,趕緊躲開了。
這個男人是她剛醒來時,坐在那大嬸兒身邊的男人,看起來沉默老實,從頭到尾就只是盯著喬喬看,還沒說過一句話。
此時他眼中流露的是赤裸裸的欲望,喬喬驚慌之下開始大聲喊叫,她見房門未關,趕緊向外面逃去。
“你他媽的快給我閉嘴!”
男人似乎是很懼怕被人發現,他慌張的想要抓住喬喬,然而喬喬行動迅速,一時間也沒讓他得手,她沖出去時驚到了外面一個蹲著的身影,她看到喬喬逃出來后嘿嘿傻笑,還學著喬喬的樣子叫了幾聲,大聲喊道:“饃饃饃饃,你快出來看呀!”
女孩嗓門很大,她一開口,她身邊的大黃狗也跟著大聲叫了起來,她們一人一狗的聲音迅速把房中快要睡著的女人喊了起來。
那模樣憨厚老實的女人罵起人來毫不留情,看到喝的醉醺醺的漢子,抄起地上的棍子就往他身上打,五大三粗的男人此時竟然也不敢還手,就任由她打罵。
“給你說了多少遍了,那妮子肚子里懷的不是孩子,是錢!是錢你懂嗎?”
“等她生完孩子你想怎么樣都可以,現在你給老娘安分點兒,再敢動些歪心思,一旦讓這到手的‘錢’飛了,小心我扒你一層皮!”
把那男人罵的灰溜溜的逃了,女人這才把視線轉移到喬喬身上,此時她臉上的憨厚笑容不見,她只是狠瞪了喬喬一眼,啐了一口痰道:“狐媚子,滾回你房間去!”
“別以為你懷著‘錢’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樣了,你要是不老實我有的是辦法治你!”
喬喬裝作驚慌的樣子趕緊往房間走,在路過女孩兒面前時,她微微停頓了一秒。
剛剛在沖出來初對上女孩兒的眼睛時,喬喬看到了她的過去。
這女孩兒名叫財來,是這女人與男人生下的孩子,她雖然長相嬌小,但已經有十五六歲了,而且是個傻子。
一個,很特別的‘傻子’。
財來十四歲之前并不是傻子,她是在一次偷偷溜去鎮上玩時出了意外變傻的。
也就是那一次意外,她懂得了善惡之分,從那之后她就變成了‘傻子’,每日蹲在家中發呆傻笑,不然就是和自家的看門大黃狗玩。
當夜徹底深下來時,喬喬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剛才在回房時略微停頓的那一秒,就是因為她知道,這個女孩兒一定會來救她。
……
果然。
沒一會兒,門外傳來了微細的響動,隨著咔嚓一聲,大鐵門被人從外面撬開,‘傻子’財來嬌小的身影從外面露出,她對著喬喬做了個僵硬手勢,示意她不要說話。
“你,快、快跑!”
此時她家養的看門大黃狗變得格外老實聽話,沒有一開始的兇惡暴躁,它乖巧的守在財來身邊不動,喬喬只看了她們一眼,就點頭輕說了句謝謝,毫不猶豫的起身就要離開。
如果不是她提前看到了財來的過去,她此刻根本就不敢輕易信任她的。
財來對她的爽快與信任也感到意外,不過她也沒時間多問,口齒不太利落的給喬喬指了條下山的路后,她就匆匆窩回自己的地盤,抱著那條大黃狗背對著喬喬離開的方向不動了,喬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迅速往山下跑。
此時她心跳的快速,卻沒有危險的預感,沖著這股勁兒她一路跑下了山,等到女人醒來發現喬喬不見了時,喬喬已經奔到了鎮上。
“太、太可怕了……”
當清晨到來,小鎮上的人多起來時,喬喬這才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此時書靈也為她捏了把汗,只不過它心中滿是疑惑,不由問道:宿主,那小傻子為什么要幫你呀?
喬喬解釋道:她不是傻子,其實她很聰明。
書靈更加疑惑了,既然她不傻,那她為什么要裝傻?
“因為裝傻是她的護身符,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傻子會撬鎖還能偷偷放人,他們更不會相信她有所謂的善惡之分。”
財來身上能體現出人類太多的復雜情感,書靈沒有人類感情,它當然不會懂。
當一個有善惡之分的人忽然發現自己的父母干的都是吃人血饅頭的黑暗勾當時,她能怎么辦呢?
教育他們、引導他們向善肯定是行不通的,而如果把他們的惡行公布于眾讓他們得到應有的制裁,可那兩人又是生她養她的父母,她于心不忍。
而且她還小,出于自己的私心考慮,如果他們二人被抓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她想了很久,發現最能兩全兼顧的辦法,就是委屈自己裝成傻子,一方面她保護了自己的父母,另一方面她通過裝傻來偷偷放走這些被她父母拐來的人,其實這并不是可以長期實施的辦法,可她卻只能這樣做。
因為長期不與人接觸交流,其實財來的語能力與各種功能都在退化,如今的她已經有癡傻的征兆了,但她還是執著的裝了下去。
哎,何必呢?
喬喬逃出來后特意選了處人流多視野寬廣又便于隱藏的小角落,她為了平復自己的慌亂,就很耐心的給書靈解釋了財來的內心,書靈似懂非懂的說道:好好一個人馬上就要把自己逼傻了,你說她這樣值得不值得呀?
喬喬搖頭,其實她也不太清楚,不過她相信因果報應一說。
“大概……沒什么值得不值得吧。”
其實在喬喬眼中,財來并不能算是個好人,到她能理解她的矛盾。
“無論傻了或是沒傻,她都在堅持自己的執念,只要內心沒變,或許她就還是她吧。”
堅持自己的執念,只要內心沒變,她就還是她。
“靈、靈靈?”
喬喬說著說著,本來是想給財來的矛盾找個理由,然而這句隨口的話像是提醒了她什么,喬喬不由就喊了書靈一聲。
她語氣轉換的太快,書靈還在感嘆著財來的事情,不等它開口,就聽到喬喬問道:
“你說一個人被毀掉了,是不是并不能證明他不存在了呢?”
通過財來的事情,喬喬忽然聯系上景琰的種種變化。
一些被她忽略的事情開始變得明顯起來。
自從她得知自己懷孕后就會下意識撫摸肚子,喬喬此時問出了一個關鍵問題:“你還記得景琰是在什么時候徹底黑化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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