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汝蔓!你敢?!”那女生臉色一變,怒喝一聲。
她也是這一屆的軍校新生,體格當然也不錯,會些擒拿的功夫,一見張汝蔓抄起啤酒,便頭一偏,手從底下擒向她的手腕!旁邊五人也沉著臉起身,站在旁邊的一名男生也出手,去奪張汝蔓的啤酒杯。
張汝蔓仿佛料到對方會如此出手,就在兩只手向她抓來的時候,她冷嘲一笑,手一抬,啤酒杯呼嘯拋向空中!
六個人抬頭,眼睜睜看著那啤酒杯呼地升上高空,再呼地落下來,被張汝蔓另一只手一接!一翻!
嘩啦啦!
從天而降的啤酒雨像有人從高空潑了盆水下來,當頭把那女生潑了個透!
那女生呆住,酒吧里的喧鬧漸漸靜住。
一片死寂里,那名女生的頭上淌著金黃的啤酒液,而張汝蔓還高高舉著空啤酒杯,里面已空,酒液卻還在往下滴。
滴答,滴答,一滴不落,全落在了女生濕漉漉的頭發上。
那酒液每滴一下,就像在女生臉上打一巴掌,讓她的臉色迅速由白變紅,由紅變青,砰地拍一下桌子,兩眼發紅,“張汝蔓!你敢……”
“你說呢?”張汝蔓挑眉,晃晃手中滴滴答答的啤酒杯,冷嘲的意味明顯。
她都已經做了,還問她敢不敢,這問題好蠢。
那女生的臉刷地由青再變紫,旁邊五人皆被張汝蔓的冷嘲笑意刺到,一名男生沉下臉來道:“打架,欺凌同學,你這是違反校規!你知道嗎?”
“我欺凌你了?你急什么?你是她相好?”張汝蔓眉頭挑得更高,冷嘲笑意更甚。
那男生一噎,六人都臉色漲紅,傻子都聽得出來,這話正是他們剛才拿來擠兌張汝蔓的。
“校規不準在外打架,好像也不允許談戀愛吧?”張汝蔓砰地把酒杯放下,甩去一邊,手往褲子口袋里一插,下巴一抬,“喂,我潑了你,回頭我就寫檢討請求處分。你們倆呢?談戀愛的事敢檢討要求處分嗎?”
兩人臉色一變,身旁那兩對男女本想替朋友出頭,聽了這話都縮了縮脖子,恨不得張汝蔓不要注意他們。軍校的校規是很嚴的,大學不比高中寬松多少,周末都有訓練,今天是圣誕節,又逢周末,學校難得給了一天假期,還是白天的,晚上六點之前必須準時回校,晚了便會被處分。只是這樣都會挨批評處分,別說打架和戀愛這種校規明令禁止的事了。
張汝蔓這人,根本就是個瘋子!她說出的話,誰也不懷疑她會做不到。開學近四個月,她絕對屬于問題學生。成績,沒人比她好;訓練,沒人比她狠;脾氣,沒人比她壞。她是特立獨行的一類人,開學就被調查組重新審核入學資格,雖然最后查出符合資格,但仍有不少人在背后議論,說她是靠著秦瀚霖和夏芍的關系走后門進來的。
京城軍校里不乏靠關系的人,但也不乏靠著真才實學考進來的天之驕子。學校里向來分成兩派,一派是關系生,家里有錢背景深厚,少爺公主似的,訓練時嬌氣得不得了。一派則是他們這些背景平凡但肯努力的人,但他們努力爭來的機會常常比不上這些關系生的權錢。久而久之,學校兩派之間勢同水火。
張汝蔓因為開學的事,被劃在關系生的行列里,那些背景深厚的公子千金也很奉承她,想跟她交好的人不少。但是她脾氣壞,整天沉著張臉,對這些人從來不給好臉色,也不愛搭理。時間長了,那些人對她也有些意見,漸漸地就沒人纏著她了。而另一派的學生認為她是關系生,也不愿意跟她多交往,她在學校便成了獨行俠。
她似乎也不介意獨行,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課,一個人在課后訓練……
讓人生氣的是,她這樣不合群的人,偏偏成績屬于尖子生,在新生里,她還有個槍神的稱號。當初在新生考核的時候,震驚過全校,訓練場上她比男學員狠,教官和領導對她又愛又恨,愛她的好資質,卻對她的不合群恨得牙癢。相對于他們這些也很努力的人來說,得到的關注就少得可憐。
資質好又怎么樣?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講究的是協同合作。一個獨行俠,就算再是尖子生又能怎么樣?
“你愛寫檢討那是你的事!誰不知道你就算寫了檢討,學校也不會處置你?你有背景嘛,不用靠著這種事找優越感。”那滿臉狼狽的女生冷笑一聲,嘲諷。
“滾你!連膽都沒有的人,少在這兒嚎他媽的不公平,我聽得胃疼!就是給你公平,你也是這副熊樣!”張汝蔓爆一聲粗口,抄起桌上的空啤酒杯,往那女生臉上呼地一送!
那女生驚住,旁邊五人倒吸一口氣,眼看著厚重的啤酒杯就要拍上女生的鼻梁,今天少不得鼻梁被打斷的下場,但那啤酒杯卻在女生鼻梁前一寸停住了。張汝蔓挑著眉頭,嘲諷地看著女生這副呆嚇的模樣,道:“滾回去!回去等著,等老娘的檢討遞上去,全校通報給你看!”
六人一愣,臉色古怪,看張汝蔓的眼神就像看腦子不正常的人——哪有人那么喜歡被全校通報的?還是自己遞檢討上去。吃飽了撐的?
張汝蔓卻心情大好,哈哈一笑,擺手,“趕緊滾,滾了我好想想檢討怎么寫。就寫口角之爭,我潑了你一臉啤酒怎么樣?”
女生一怔,臉色又紅一重,其他人也臉色一變!太無恥了,就這么點小事,要真的全校通報,那受處分的是張汝蔓,丟臉的可是他們!到時候,全校都會知道他們被潑的事,臉都丟到姥姥家了,以后走在學校里,還不被人笑死?
女生臉色很難看,打又不是對手,罵也不是對手,擠兌人到最后被人給擠兌了,最后只得使出三十六計最后一策,“你狠!我們們走!”
“哈哈哈……呃!”張汝蔓大笑三聲,三聲笑罷,一口氣吸在了嗓子眼兒里。
那六人轉身欲走,一個轉身間,眼倏地睜大,緊緊盯著前方。
前方,夏芍一行七人走了過來。夏芍走在最前頭,酒吧里仍然靜悄悄的,如今在國內,尤其在京城,不認識夏芍的人還真的是很少,那六人怎么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夏芍,轉身間,那名被張汝蔓潑了酒的女生當先臉色煞白。
張汝蔓在后頭縮了縮了脖子,“姐……”
“嗯。”夏芍淡淡應了聲,看了那六人一眼,六人頓時緊張得屏住呼吸,說是要走,竟都忘了挪腳。
剛才他們跟張汝蔓沖突時都背對著門口,誰也沒發現夏芍什么時候來的,她、她該不會聽見什么了吧?
沒想到,夏芍只是看了他們一眼,什么也沒說,便帶著朋友在張汝蔓那桌坐了下來。酒吧的老板這時才走了過來,一名三十來歲的男人,胡子拉碴,身上掛著白圍裙,手里提著瓶朗姆酒,不修邊幅,醉眼朦朧。
砰一聲,酒瓶子往夏芍面前的桌子上一放,男人往桌上一倚,指著張汝蔓,笑問:“夏董,這是你妹妹?”
夏芍點頭,眼里有笑意,“老高,我妹妹剛剛給你的酒吧添麻煩了,抱歉。”
這酒吧的老板姓高,夏芍與他的相識只屬偶然。這家海盜風情酒吧起先是柳仙仙等人發現的,去年剛來京城大學上學的時候,夏芍曾和朋友們來這里聚過一回,對這里的氣氛很喜歡。后來,夏芍周末與徐天胤在一起的時候,想起這家酒吧,兩人便來了一回。
沒想到,徐天胤竟與老高認識。
這人是軍方背景,經歷卻很坎坷。他早年家中在京城也屬于有背景的,可是少年時期,這人卻不成器,整天打架斗毆進局子,家里人頭疼之下,找關系把他送進了部隊。沒想到,他在部隊倒混出了名堂,成了特戰部隊里一員猛將。
徐天胤出國執行任務的時候,老高曾是他的前輩,由于執行任務的那些年得罪的人太多,老高的父母和未婚妻在五年前被一伙外國分子綁架,最后雖然經過全力營救,他的母親和未婚妻還是死在了那場綁架里,老高的父親親眼目睹了妻子和未來兒媳的死,受了很大的刺激,回來之后沒兩年也過世了。
父母親人遭逢巨變,高廣義也就此一蹶不振,當年就退了役,成天喝酒度日。以前的戰友兄弟看不過去了,便給他開了這家酒吧,讓他有個生計。但他懶得管理,隨便這些客人來怎么喝,久而久之,酒吧里就成了這種無拘無束的氣氛。沒想到,反而大受歡迎,生意紅火。
高廣義哈哈大笑,一身酒氣,“什么添麻煩,我還以為能看場打架的好戲呢,沒看著,不痛快!”
“要是打起來,酒吧今天就做不成生意了。”夏芍笑著搖搖頭,做生意向來和氣生財,希望客人在自己店里打起來好看戲的老板,這絕對是夏芍見到的第一人。
這家酒吧,來光顧的客人多把這里當成了發泄情緒的場所,大家大杯喝酒大口吃肉,忘懷外面世界的辛苦和憂愁,哪怕一刻。因此,酒吧里的客人多比較豪爽,打架斗毆的事也常有。這樣的酒吧,本該早被列入治安黑名單,被勒令停業整頓,或者直接關門。但軍方的背景,讓這家酒吧一直開到如今,只要不出人命,一般沒人管高廣義店里打架斗毆的事。
“不過,你這妹妹的性格,我喜歡!架沒打起來,照樣看得痛快!”高廣義一笑,轉頭一拍張汝蔓的肩膀,“就沖剛才,這頓我請了!小劉,他們能吃多少,給我上多少!”
“遵命,老板!”那小劉是名女孩子,身段妖嬈,聲音酥人骨頭,踩著貓步便走了過來,手上的盤子里端著滿滿一盤子大杯的啤酒,后頭又跟兩名酒吧女郎,端著大盤的烤肉,香氣誘人。
高廣義抄起朗姆酒,醉醺醺地走了,看也沒看那六名京城軍校的學生,只對酒吧里幾名男侍者道:“把這幾個孬貨給我丟出去,以后不準來!”
“遵命,老板!”幾名男侍者領命過來,叉著幾人便攆了出去。六名學生出門的時候,臉色早已百般顏色,難以形容。
其中有人忿忿不平,憑什么!明明是張汝蔓潑了他們,為什么被攆出去的要是他們?就算是他們先擠兌的張汝蔓,他們說的那也是事實,她就是靠后門進來的,這社會就是不公平!
卻聽高廣義晃晃悠悠走進酒吧臺里,咕噥不清地說了句,“這也算軍校的學生?老子沒念軍校,直接進部隊,都沒這么孬。”
那幾人一愣,卻已被人給攆了出去。
……
酒吧里,夏芍和朋友們已經坐下,面前食物豐盛,張汝蔓卻笑嘿嘿的,“姐……”
夏芍抬眸,看她笑嘻嘻的臉,不知怎么,覺得跟秦瀚霖那小子倒有點像,頓時無奈地看了她一眼,“笑什么?剛才不還挺能耐的嗎?還檢討,你來軍校讀書前是怎么跟我保證的?”
張汝蔓聞笑了笑,臉上笑嘻嘻的神色淡了淡,瞧著倒有些認真,“姐,你放心吧,我有數。我要是上趕子找處分,剛才就不是潑杯酒了。那幾個找揍的,現在早就頭破血流了。”
不過是潑杯酒,檢討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還能讓這些人在全校面前丟丟人,何樂而不為?她也不傻,就憑這幾個人,還不值得讓她失去理智,把他們打到住院,她有什么好處?
“還學會耍小心眼了?”夏芍一笑,明顯沒生氣。
這三四個月,她心知張汝蔓不受錄取那件事的影響是不可能的。但人生不可能一帆風順,與其幫她處li這些事,她憑自己的想法處li反而更有機會成長。所以,剛才夏芍雖然目睹了沖突,卻沒有插手。而張汝蔓的處置也確實讓她感覺到了她的成長。
“也不看看是誰的妹子。”柳仙仙這時開了口,喝著啤酒搖頭嘆息,笑得打趣,“我也以為剛才能看見場打架呢,沒想到這么溫和就解決了。軍校讀了四個月,你高中的膽子哪兒去了?”
“我的膽子不是用來揍校友的,但是可以揍你,你要不要試試?”張汝蔓大嚼一口烤肉,像是要咬誰的肉。
“哦,你的膽子不是用來揍校友的,是用來揍朋友的?”
“如果連你都能算是朋友的話,好吧,朋友是可以揍的。而且可以隨便揍,往死里揍。”
兩人一人抓著啤酒,一人叉著烤肉,四目相對,火光噼里啪啦。
這兩人在青市一中的時候就是這樣了,連膽子最小最靦腆的苗妍都見怪不怪了,一群人舉杯,喝酒,誰也不理兩人。
今天中午夏芍把衣妮和溫燁也帶來了,溫燁現在在京城讀初中,這小子對上學讀書煩得要命,嫌學校里吵,嫌總被人當成新生。如果不是師門有訓,不得欺負人,他早就在學校打架打到被退學了。
夏芍在一旁看見溫燁拿過杯啤酒來就灌,伸手給他攔了下來,“小孩子,不允許喝酒。”
“我不是小孩子!”少年炸了毛,臉色發黑。過了年,他就十五了!
夏芍笑瞇瞇,夾了筷子烤肉往少年碗里一放,“多吃肉,長高高。”
“噗!”周銘旭噴了口啤酒,咳得厲害。元澤和苗妍也忍不住發笑,笑的時候,苗妍見周銘旭咳得厲害,便遞了塊紙巾給他,周銘旭接過,臉色漲紅,也不知道是嗆的,還是激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