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奕,肖掌門。
懸崖前,海浪拍岸,浪花撞上礁石,激起數丈,海風呼嘯著從崖下卷來,男人背對著夏芍,衛衣的帽子在海風里翻下,衣衫鼓蕩,在死寂的氣氛里鼓鼓作響。
隨后,男人緩緩轉身,一張陌生而平凡的臉,眼神平靜,卻不知這平靜是真是假。
他只與夏芍對視著,不動,不說話。
夏芍冷嘲一笑,不說話,無非就是不想聲音被認出來。
這時候,玄門弟子們跟在后頭到來,為首的正是坐在輪椅里的唐宗伯。唐宗伯臉色沉肅,目光威嚴,直直望向懸崖邊上,盯著男人的臉看了一會兒,沉聲道:“肖掌門,玄門與你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什么一而再地在背后對玄門使暗招?”
老人的聲音威嚴雄渾,一點也聽不出剛才受過傷,反而比往日更加精力充沛,氣血雄厚。這聲音隨著夜風送出去,半個別墅的上空都是清亮的聲音。
跟在后頭的玄門弟子們卻是不少人愣了。這件事為了保密,也因為當初沒有確切證據、只是猜測,因此并沒有對弟子們透露,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張中先、丘啟強這些玄門輩分較高的人。但他們對今晚會在英國遇到肖奕的事也不知情,此刻見到一張陌生的臉,誰也不敢確定。但見這人確實一張東方臉孔,且唐宗伯這樣說,一定有他的理由,因此張中先臉色一沉,丘啟強等人立馬全面戒備!尤其是海若,她不管這人是不是肖奕,只要他是當初在香港龍脈的山上傷溫燁的人,她就不放過!
張中先等人的態度讓身后的弟子們也受了影響,盡管眾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還是跟著戒備,邊亮出戒備的姿態邊望向懸崖邊。
“你以為你不說話,玄門就拿你沒辦法了嗎?你今晚傷我弟子是事實,既已現了身,還想走嗎!”唐宗伯見那男人依舊不說話,憤然一拍輪椅,掌力雄渾,直逼那人面門!
那人身后就是懸崖,這懸崖可不是矮崖,高十數丈,尖石嶙峋,崖下更是礁石大海,跌下去就是萬劫不復,沒人能活命。這人幾次三番暗算玄門,次次小心翼翼不留痕跡,這樣的人自然不會想死。面對唐宗伯的掌力,他只有迎面回擊或者從旁躲避。唐宗伯要的就是他躲避,他的掌勁看似霸道,其實很巧,他坐在輪椅上,掌力是從下往上翻震的,他要的就是震去那人臉上的面具,看看他的真容!
一切等見識了他的真容,再做論處。
但唐宗伯這一掌擊出去,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那男人竟唇角扯出一道嘲諷的笑意,仰身,翻下了懸崖!
唐宗伯一驚,弟子們也在后頭齊聲驚呼,張中先和海若兩人更是幾步奔到懸崖邊上,俯身下望。唯獨夏芍立在原地,不驚不動,微微一笑。
海邊的懸崖不同于山上的懸崖,崖縫里沒有林木伴生,更沒看見山洞,這人跳下去,根本就是自尋死路。然而,張中先往下一探頭,頓時道:“好小子!他要逃!”
只見那人在落崖的過程中,周身元氣大開,全數聚積在雙手雙腳。他的修為足有煉神還虛的境界,比張中先還要高出一重,打眼一看,他雙手雙腳如同包裹著金色的保護層,元氣雄渾,實在令人心驚!在下落的過程中,他雙手不停地抓住突出來的崖壁尖石頭,尋常人這么做無異于自廢雙手,然而他的手一碰上崖壁石頭,那石頭反而先碎!但即使如此,仍然為他落下減緩了沖力。
眼看著,他以這種方法落去海里,無非就是受些輕傷。此時正值深夜,即便以張中先的修為,十幾丈下面的情況,他的目力也有所不及。這座懸崖是處獨崖,萊帝斯莊園選擇將別墅建在這里,估計當初也是為了風景獨特。從這里往下,并沒有直接的公路,想要到崖底去需要出了別墅從大路繞下去,而大路幾乎要繞整座半山才能到達崖壁底下的礁石沙灘。
真要給這人下去了,等他們找下去,人還不知道早就跑到哪兒了呢!
張中先一跺腳,現在這小子已經跳下去了,顯然說什么都晚了,又給這小子逃了!好不容易這次堵住他了!
然而,正當張中先一腳跺下去,滿臉懊惱時,他忽然一驚!這一驚,脊背上肌肉都緊了緊,緩緩抬起頭來,望向遠處海面。
海面上,似乎有什么東西……
這時候,玄門弟子們的驚呼也漸漸落下,四周氣氛一片死寂——確實是死寂,連海風和海浪拍岸的聲音都聽不見。
這種詭異的安靜今晚并非第一次,曾經在別墅周圍布陣的時候,弟子們就曾感受過。所以,氣氛一靜下來,弟子們便眼神發直,面面相覷,人人眼里都透露著一個猜測——不會吧?海龍氣?
伴隨著猜測,所有目光齊刷刷看向夏芍!弟子們已經知道不久前的海龍氣是夏芍召喚而去,難不成這次也是她?
但當目光落到夏芍身上,所有人又都是一愣。
夏芍靜靜立在原地,注視著遠方海面,眉眼間淡淡寧靜,唇角淺柔。她什么也沒有做,沒有法陣,沒有手印,沒有元氣的引導召喚,周身卻似染上一層淡淡光暈,那光暈在夜晚的崖邊虛無縹緲,一瞬,好似要升上虛空而去般,弟子們見了全都靜了靜。
張中先一驚,嘶地一聲,驚駭地看向夏芍。唐宗伯卻看向海平面,忽然,老人目光一沉!
這一沉間,海底似有隆隆之聲涌動,這聲音不僅驚得弟子們驚呼后退,也驚得懸崖處正在急速下落的男人目光一駭!他倏地回頭往下看,只見腳下已能看見海岸密布的礁石,眨眼間他就能落地。
然而,就只是這眨眼的時候,腳下忽有巨浪涌來!這巨浪就像是海底竄出的噴天水柱,又像是天空胡來一道龍卷,海水被成柱形卷上天一般,巨大的沖力若非男人雙腳有元氣護持,僅這沖力,他一定腳骨粉碎!但就算是護著雙腳,他這這時候正墜下斷崖,想改變路線已是不可能,且他離地面距離也不遠了,那水柱一沖起來,男人便被沖了個正著!
霎時間,一個成年男人的重量,竟被水柱頂著只沖崖頂!男人在水柱中心元氣迅速從手腳處散布全身,猛地一翻,竟在水里打出一道金符,水柱砰地一聲四破,男人翻身便想繼續跳崖。
但他這一翻身,目光大駭,海平面上沒有再竄出一道水柱,卻有一道看不見的龍氣直沖而來!男人已將元氣運轉至全身,卻還來不及全部護住胸腹,胸口處便遭升來的龍氣一記重擊,男人噗地一口血噴出,身體更是被浩蕩激闊的海龍氣送上崖頂。
當男人的身影被從崖底拋上來時,弟子們嘩地一聲,紛紛瞪直了眼,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這、這人跳了崖,竟被突來的龍氣又給拋回來了?這也太悲催了!
話說,這龍氣是怎么莫名出現的,這時誰心里都沒譜,就只見那人在空中落下時,口中噴了兩口血沫,然后直接砸到了地上!那人在地上滾了兩滾,正在夏芍腳前。
夏芍不知什么時候總算有了動作,她抬手,臨空一揭,一張薄薄的面具便在手上,而那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吐血的滋味如何?不錯吧?”夏芍拿著面具笑了笑,冷然,“讓我師兄吐血的人,我會讓他吐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