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時,乃西達敲著的鼓,發出咚咚之聲。那聲音沉悶,每敲一次都像敲進人的心口,每敲一次便有黑濃的怨氣襲向人的天靈,每敲一次便有和著咒語的聲音沖入人的頭腦,讓人感覺天旋地轉,喉口發甜,意志不清!
聲降和靈降差不多,都是靠精神力下降,但聲降需要借助道具,不需要向靈降那樣耗費時間,卻同樣可以干擾對方的意志力。
乃西達下聲降,后頭的降頭師們聯合下蠱降,一旦張中先一行人的精神和意志力受到干擾,便會行動反應遲緩,很容易中蠱。
一旦中蠱,玄門這十來名弟子和衣妮,也就任人宰割了。
這時,張中先坐下布陣,無暇分心。
這時,衣妮的金蠶蠱和衣緹娜的就要撞上。
這時,陣中被護住的幾名義字輩的年輕弟子已經有些神智渙散,但卻各自咬破唇,以唇血在印堂開符助旺意志,手中掐不動明王印,念金剛薩錘心咒,一手黃符掃射而出!
能擋一會兒是一會兒。
而正是這一會兒,生死戰局勝負的分界點!
夜色里,空氣都在這一刻黏著,時間都似在這一刻停止。
空中,忽然有一物落下。
那東西直直在兩方對陣的中間空地上落下,小得黃豆那么大,不細看,還以為是夜里落下的一滴雨滴。細一看,不是黃豆,也不是雨滴,竟是顆小小石子兒。
一顆小小的石子兒,就像它的外表那般并不顯眼。在這兩陣勝負生死之際,一方專心下蠱,一方專心布陣,壓根就沒人注意到這顆石子兒。
注意到它的,只有衣妮和衣緹娜。
兩人的金蠶蠱眼看就要撞上,那顆石子兒不偏不倚從兩只蠱蟲中間落下。盯著各自金蠶蠱的兩人目光往那石子兒上一落,都是一愣!
在無風無雨的情況空曠地帶,一顆石子兒從半空落下,想想就覺得詭異。而更詭異的是,兩只金蠶蠱反應極為靈敏,在這石子即將從頭頂落下的時候,翻身便逃!
那逃的速度,竟是史無前例,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驚恐。
衣妮一愣,衣緹娜蹙起她那別有風情的眉。
此刻,石子兒落地。
“啪嗒”一聲,聲音遮沒在人皮鼓和咒語唱腔中,無聲無息。卻在落地的一瞬,金光乍起,像是一枚金子,在夜色里發出寶光,沖射向夜空,無限放大!
乃西達霍然睜眼!
他身后的降頭師們手中的蠱蟲在那金光乍起的一瞬,向后一翻,連逃都沒時間逃,竟在地上翻滾了兩下,死了……
降頭師們大驚,眼剛睜大,便死死盯著前方!
前方,金光漫漲,照亮整座別墅的院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誰在半夜于院中放了一道燦亮的煙火。但若此時看見這情景的人,必要以為是睡糊涂眼花了。因為此刻別墅的院子里,金光聚集,一名一人半高的金甲人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金甲人手中持關刀,在降頭師們震驚的目光里,毫不猶豫地當頭斬下!
首當其沖面對金甲人攻擊的便是乃西達,他仍盤膝坐在地上,手中怨氣極重的人皮鼓遇上這金甲人身上的金光,竟怨氣極快地收攏、散開……
乃西達目光一變,身體像蛇一樣一扭,避開金甲人一擊,擦著地面躲去一旁!原本站在他后頭的那些降頭師一陣亂叫,說的話聽不懂,但張中先等人卻能猜出他們在說什么。
這金甲人是元陽所化,正克制陰煞怨氣,可謂是這群降頭師的天敵。
玄門弟子一臉喜色,又驚又喜,四處張望,倒吸著氣,“哪位高人?這是撒豆成兵?”
張中先卻哼哼了一聲,咕噥,“臭小子!”接著回頭喝道,“自己人!別亂,殺敵!”
弟子們被這一聲喝震得醒了過來,雖然心情激越,想見見這位高人到底是誰,但是眼下確實還有敵人在前。
而這時,三十名降頭師,竟被一名突襲的金甲人給克制住,大驚之下自亂陣腳。乃西達在一旁地上滾起來,怒喝一聲,“包圍它!”
降頭師們這才回過神來,這金甲人雖然是元陽之氣匯聚,克制他們的法力,但星辰之光怎能照透黑夜?只要他們合圍,這金甲人支撐不住太久。
見降頭師們圍上金甲人,玄門弟子冷哼一聲,“沒那么容易!”
符箓連發,外圍的降頭師們轉身,以蟲蠱御敵,內圍的合圍金甲人,乃西達在外圍指揮,嘰里咕嚕說著聽不懂的話。
張中先怒哼一聲奔來,和乃西達近距離交手。衣妮和衣緹娜也打了起來。
一場混戰。
沒人注意到,人群里,多了個人。
男人不知何時到了乃西達身后,抬手,手中黑森森一把匕首,月色都照不透的煞氣,向著乃西達的后心!
乃西達是靈降師,感應向來敏銳,千鈞一發之際,一把抓了與他交手的張中先,想帶著他一轉!
張中先冷哼一聲,雙腳似老樹盤根,一動不動。乃西達一拽不動,當即便要蹲下身子,卻發現肩膀被張中先抓著,老人兩手似鐵鉗,抓著他一動不動!
千鈞一發的時刻,乃西達眼底都迸出血絲來,他袖口一抖,那條巨蜈蚣飛速爬出,一射便要到張中先的手上。張中先飛速收手,但收手之際,手指如鷹爪一般,在乃西達肩膀上一抓!乃西達的肩膀頓現五道血淋淋的窟窿,咔嚓一聲,骨頭都碎了!
乃西達臉色一白,肩膀的劇痛抵不住性命攸關重要,他一躬身,把肩膀上養了多年的巨蜈蚣送出去,心想對方敢砍,必要死一大片!這周圍,不僅有降頭師,還有他們自己人。
對方還真砍了,咔嚓一聲,毒血四濺!
但是沒死人。
乃西達身后,三道金光又起,三名金甲人橫空出世,站成三角方位,巨大的身軀一擋,毒血誰也沒濺著。
降頭師們卻愣了,玄門弟子也愣了。別墅的院子里,有一瞬的靜寂,所有人維持著或抬頭或回頭的姿勢,看那金光照耀里立著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衣,v領的薄毛衣,微微露出的一線胸膛比月色潤,劍鋒般的眉比秋風厲,深邃的眸比黑夜暗。他手中一把煞氣極重的匕首,看不見刀身,只看見匕首上的陰煞纏著他的右臂,在金光里現一身孤冷殺厲。
有那么一瞬,所有人失了語。
但這一瞬是極其短暫的,不待玄門弟子們因看見撒豆成兵的是徐天胤而驚喜、歡呼,徐天胤便動了!
他眼里沒有人,像是看不見玄門弟子的驚喜,也看不見降頭師們的驚恐,他眼里只有要殺的人。在乃西達躬身混入人群之際,手臂一揮!
將軍的陰煞似一道黑色氣勁,揮斬向乃西達后背。乃西達一彎身,扯著兩人往前一擋,噗地一聲,鮮血染了夜月。
兩名降頭師瞪大眼,緩慢地低頭,見自己的腰身以緩慢的速度分離,上半身跌去地上,下半身還直直立著。鮮血、肚腸,撒了一地,蓋在那些死去的毒蟲身上,有些還在掙扎未死的,扭扭曲曲地過來,一嘗鮮血的味道。
其他降頭師又懼又怒,也不知這怒是對徐天胤的,還是對乃西達的。但在門派里,這種同門傾軋的事,其實很常見。為了獲得師父更多的青睞,為了獲得門派秘法傳授,相互之間斗法暗害的事不少見。入了這樣的門派,每天都是在提心吊膽里度過的,每個人都接受了這樣的命運,但是真等到死在同門手里的時候,心里大抵還是有怒的。
只不過,如果這時候對付同門,玄門弟子齊心而動,他們這些人也只有被滅的下場。而且這趟出來,師父之所以讓他們來,他們也是有任務在身的。沒有完成任務的,回到泰國是個什么下場,眾人都清楚。
那可比腰斬而死痛苦得多。
因此,很多降頭師眼里都是怒色一閃,但是這時候卻又出奇地團結。他們結成一圈,共同對抗金甲人,每個人都把看家本領拿了出來,蠱降、符降、五毒降,玄門弟子靠近,便用降頭術,他們不靠近,這些人便用陰煞來對付金甲人。
只是這時候,乃西達已在人群最外圍,他溜得很快,眼看著今晚是要敗退。他畢竟是一行人中修為最高的,他若逃了,那便是群龍無首。降頭師們心里憤恨,卻不得不邊斗邊退,眼看就退到了院子大門處。
但退的時候場面很奇怪,像是一道分水嶺,人流在中間分開頗大的空隙,乃西達逃得很開,后頭徐天胤追得也很快,其余人則避得遠遠的。
乃西達在張中先手上吃了苦頭,一條胳膊被廢,失血不少。他逃得再快,速度也不及徐天胤,眼看著將軍的刀尖兒就在乃西達后心,他身子一躬,手指尖兒一動!離他最近的兩名降頭師忽然眼神呆滯,往前一靠,擋在了他身前!
夜色里劃出一道血線,兩名降頭師脖子一歪,頭顱只剩一層皮連著,腔子里噴出血來,咚咚向旁邊栽倒。
這兩名倒霉的、被拉做了擋箭牌的降頭師很明顯是中了靈降。
不得不說,乃西達是個挺有危機意識的人。他在感應到有人監視他們一行的時候,就準備了靈降,結果臨時用在了衣妮身上。而當他知道,張中先不是那名高手的時候,便又開始準備靈降。只是他中途下聲降,靈降無法準備,便在金甲人一現身的時候,便指揮著同門的人對付,自己在一旁偷偷準備,哪怕是對上張中先,他口中默念的咒都沒停過。此時在危急時刻,這靈降又救了他一命。
徐天胤斬上兩名降頭師的時候,乃西達已經奔出了別墅大門。正巧這時有輛出租車行來,乃西達往上一撲,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司機不明就里,搖下車窗就罵,“找死啊!”
這話剛罵出口,便見一只手從車窗里伸進來,五指成爪,夜里暗青的顏色,鬼氣森森。司機“啊”地一聲,眼神驚恐,驚得連躲都忘了。他眼睜睜看著那暗青的人手抓向自己的脖子,還差一點,就會掐上他。
------題外話------
許久沒感冒,都忘了感冒什么感覺了。從到了南方就覺得不太舒服,一直以為是水土不服,有些上火,直到今天直打噴嚏,喉嚨冒火才知道是感冒了……
悲了個催的,這是有多遲鈍!
難受了一天,今兒就七千,明天雙更。一更在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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