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板旺怔愣著回頭,在場的記者們都愣了愣。誰也不知道艾達地產的人找劉板旺干什么。
而發布會大廳門口的那名艾達地產的員工,卻是一臉疑惑的表情,盯著夏芍看了很久了,就是不記得公司有這樣一名主管。
她說她是負責人,可、可她并不是啊!
這次發布會的負責人另有其人,他們的主管就在發布會的大廳里!
這人是誰?
她也太年輕了!根本不可能是艾達地產的員工!這年紀看起來也就像是兼職,可是今天的發布會很重要,根本就沒有安排兼職進來幫忙。
“這位……呃……”那名員工試著喚住夏芍問個明白,話一出口便噎了回去!
只見夏芍看過一眼來,那一眼雖是眉眼含笑,卻怎么看都是笑意淺淡,悠然散漫的氣度,卻叫人心驚。
那名員工當即不敢再說什么,夏芍轉身帶著劉板旺就要往休息室走。
“怎么回事?”這時,一名職場打扮的女人從發布會大廳里走了出來。
在門口的員工一看見她,趕緊說道:“主管,這位小姐說她是這次發布會的負責人。”
“負責人?”那女人一聽,把夏芍上下打量一眼,見她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頓時便把臉拉了下來,“你是從哪兒混進來的?工作證從哪里來的?今天不要兼職進來,不知道嗎?你的主管是誰?”
女人邊嚴厲詢問邊走了過來,抬手就想將夏芍胸前掛著的工作證扯下來看看。但女人的手剛抬起來,還沒碰上夏芍,便悚然一驚,激靈一個冷顫!
只見夏芍身后的走廊里走過來一名男人,走廊的光線并不黑暗,但男人卻好像是從黑暗里而來。他一身黑色衣褲,眸如同深邃的沉淵,被他盯住的一瞬,就像被冷血的孤狼盯住,嗜殺,冷厲。他的目光落在女人的手上,她毫不懷疑,她如果敢伸出手去碰眼前這名少女,他一定會毫不猶豫擰斷她的脖子。
女主管嚇得沒敢動,而身后的媒體記者們也都愣住了,他們紛紛看向夏芍。
怎么?她不是艾達地產的員工?
那她找劉板旺做什么?
劉板旺也怔愣地看向夏芍,目光疑惑。
夏芍拿出手機,什么話也沒說,只撥打了艾米麗的電話號碼,對那頭說了兩句,接著把手機遞給了面前的女主管。
女主管一愣,伸手接過,臉色連番巨變,震驚地看向夏芍,然后連連點頭,掛斷電話后目光疑惑卻又恭敬地把手機遞給了夏芍。
“現在我可以走了?”夏芍問道。
艾米麗顯然不會把夏芍的真實身份告訴這名主管,但她不知道跟她說了什么,這名女主管當即連連點頭,“您、您請!”
情況一息之間峰回路轉,周圍的記者都看得一頭霧水,但職業敏銳的嗅覺告訴他們,夏芍的身份定然不凡。但他們都還沒有問什么,夏芍便對劉板旺道:“劉總編,請吧。”
劉板旺也看出夏芍身份不凡來,他當然不會拒絕,點頭就跟著夏芍走向了休息室。
而其余的記者趕緊圍上來,詢問那名女主管,女主管卻道一聲:“抱歉,公司內部的事,無可奉告。”然后就請這些人依序入場了。
離艾達地產的新聞發布會還有半個小時,劉板旺和夏芍面對面坐進了休息室里的沙發上。
徐天胤坐在夏芍身旁,伸手給她倒水,也不抬眼。夏芍坐在沙發里看著劉板旺,淺淺微笑,氣韻寧靜悠然。
劉板旺的目光在徐天胤和夏芍身上轉過,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這氣氛似乎在哪里碰到過,但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起來。
尤其是當夏芍跟他打招呼的時候,劉板旺就更疑惑了。
“劉總編,好久不見。還記得我么?”
劉板旺好生將夏芍打量了一陣兒,總覺得似曾相識,但就是想不起來。他不由笑了笑,有些尷尬道:“這位小姐,我們們應該是在哪里見過吧?但是……呵呵,你知道,我年紀大了,記性或許有點不太好。”
夏芍捧著杯子彎著眼眸一笑,看了劉板旺一眼,“劉總編,你還未到知天命之年,就說自己年紀大了,待到真的年紀大了,又該怎么說?”
劉板旺一愣,他確實是不到五十歲。但這些年在底層忙碌,妻子跑了,女兒要他獨自撫養。到了他這個年紀,家里老人又都接連身體有恙需要照顧。這些年,他是事業、家事都很操勞,頭上早已生了白發。他若說自己六十歲,想必也是有人信的。但眼前這名少女一語就點破他的年齡,想必是對他有些了解的。
她到底是誰?
夏芍抬起眼來,此時笑容已淡,“劉總編,媒體可是個拼體力又拼腦力的行業。年紀大了,可就不適合在外頭跑新聞了,有沒有想過換辦公室坐坐?”
劉板旺頓時愣住,驚疑地望著夏芍。
換辦公室坐坐?是說……他?
“有沒有想過,看看新的天地?”夏芍抬眸笑問。
她笑容有些深意,運籌帷幄成竹在胸的氣度,令人不由被她話里意思吸引。
但這話要是跟別人說,想必會很吸引人,劉板旺聽了卻只是想笑。
他很不解,她……不是艾達地產的人么?讓他換辦公室坐坐,難不成是艾達地產想挖自己過來?
劉板旺笑了,自己都覺得有點可笑。不是覺得艾達地產可笑,而是覺得他們看上自己很可笑,他從年輕的時候就做媒體這一行業了,讓他換個行業,他完全是門外漢,什么也不懂啊!
“這位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確實只會做媒體,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會。”劉板旺笑著擺手。
夏芍也笑了一聲,緩緩搖頭,“我何時說讓劉總編轉行了?我只是說,劉總編可有想過,就媒體這一行業向外拓展一下,或許能看見新的天地呢?”
夏芍挑著眉,劉板旺卻一愣,“……拓展?”
他看著夏芍,目光這才認真下來,只是依舊看不懂她,更聽不懂她這話的意思。
“劉總編在媒體行業這么多年,應該看得出來,這幾年行業競爭越來越大。人們確實還有讀報刊雜志的習慣,但不可否認,各類報刊、周刊、雜志,每年都有新的冒出來,爭獨家、爭人氣、爭發行量,競爭之大,只怕讓不少人晚上都睡不著覺。這一點,我想劉總編深有體會。報刊這個行業,從上世紀初到現在,歷經百年,已經發展到了成熟的時候。佛家有云:盛者必衰。任何事物,到了鼎盛的時期,往往面臨著最至關重要的抉擇。要么,走下坡路。要么,尋求突破。”
夏芍說話并不快,捧著茶杯語速慢悠悠,再大的事也生出幾分悠然的氣度。
聽這話的人目光幾變,表情嚴肅而驚異。說這話的人卻悠然含笑,輕輕抬眼,閑聊一般的語氣,“我與劉總編談的是突破,不知劉總編是敢于突破的人,還是躊躇不前的人?”
劉板旺又將夏芍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他算是看出來了,她說這話絕對是認真的!她不是在跟他開玩笑,也絕對不是尋常女孩子!尋常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哪有這樣的氣度?這樣的遠見?
確實,這幾年報刊雜志這個行業,競爭越來越大。新的雜志每年都如雨后春筍一般冒出來,每年又都有很多雜志消失在人們的視野里,一切都是發行量鬧的。他在這個行業里干了二十年,可謂深有體會!
在這個行業里越來越難生存,發行量大的報刊都被三兩家大的集團把持著,其他的小周刊在夾縫里生存,大家混碗飯吃都不容易。
誰不想尋求突破?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困難重重!
且不說從哪里突破,就說即便找到了路子,資金從哪里來?團隊從哪里來?能不能實現,實現了以后是賺還是虧,這都是要考慮的問題!
突破是有風險的,成功了還好,失敗了誰來承擔?本來就是混口飯吃,要是失敗了,豈不是連飯都吃不上了?
因此,有些事情,想一想罷了。真要去實施,不是每個人都能豁得出去的。
更何況,從哪里突破還是個問題。
她知道?
劉板旺看著夏芍,夏芍看起來今天就是來談這件事的,因此她并不賣關子,直入主題道:“劉總編既然是媒體行業的,近幾年對電腦和網絡應該不陌生吧?”
眼下是千禧年,電腦和互聯網在國內出現的初期是在九五到九七年。歷經幾年的發展,即便是現如今,電腦對于普通家庭來說也還不是那么大眾。街頭上有網吧,年輕人去玩著游戲,學校里上著電腦課,但大多數民眾對于互聯網的認知度還沒有那么高。
但是劉板旺身在媒體行業,應該是很早就jie觸到電腦的行業,因此他應該不陌生。
果然,劉板旺點了點頭,他們這個行業,每天入稿和拍回來的照片都需要存入電腦里,很多工作都是在這里面完成的。
但劉板旺不明白,夏芍問這個做什么?
“劉總編有沒有想過,將媒體這一行業利用網絡來發展?做網絡傳媒?”夏芍淺淺一笑,挑眉問。
“……”網絡傳媒?
劉板旺琢磨著這幾個字,表情起初還有點懵,但他畢竟是這個行業里的老人了,有一些事,開始只是沒有想到,一經提點,很快便能明白一些,“這位小姐的意思是,把報刊雜志這一類的,搬到網站上發展?”
夏芍眼神一亮,但卻緩緩一笑,“可以這么理解,但這只是籠統的說法。如果說報刊是以刊載新聞和時事評論為主,定期向公眾發行的大眾傳播的載體,那么網絡傳媒就是通過網絡來充當媒介,同樣能起到引導社會輿論的功能。”
劉板旺聽得愣愣的,但回過神來卻道:“可是……”
“不必擔心有多少用戶的問題。隨著網絡的快速發展,相信我,不出幾年,網絡傳媒會成為人們生活中的一部分。”夏芍即刻便看出劉板旺的疑慮在哪里。
但劉板旺還是有疑問,“那有怎么樣?呵呵,這位小姐,你別嫌我說話太直。你的想法是很超前的,可是盈利從哪里來?免費向公眾提供新聞實事?公眾都尋求網絡了,報刊和雜志怎么生存?”
夏芍看他一眼,挑眉,“電視傳媒不是免費向公眾提供新聞實事,以及一切娛樂劇目?你說盈利從哪里來?”
劉板旺一驚,險些一拍腦門!
廣告!
“我剛才說了,盛者必衰。網絡是新生力量,發展和鼎盛是必然的趨勢,你阻止不了。早晚會有人發現這塊可行之道,早晚有人會去吃這口大餐。你要么做開拓者,要么等別人去開拓,跟在后頭分一杯殘羹。”夏芍垂眸,淺笑。
“不要擔心報刊和雜志怎么生存,任何媒介的發展,都代替不了人們對于紙質書籍的追求和閱讀享受。或許銷量會有所影響,但它絕不會被取代。”
“我從未說,做網絡傳媒就要放棄傳統的傳媒方式,我們們可以兩手并進。”
“我也從未說,網絡傳媒就只是刊載實事和新聞評論,可以做的事太多。影視、音頻、視頻、圖片、文本、廣告等等,只要是以網絡為載體,太多的事可以做。繼報紙、廣播和電視之后,相信我,網絡會成為第四媒體。劉總編,有興趣跟我一起成為這一行業的領軍者么?”
夏芍捧著杯子,笑盈盈看向對面坐著的男人,悠然的姿態和他瞪大眼震驚的姿態相比,對比實在鮮明。
但劉板旺顧不上這些形象的問題,他正緊緊盯著對面坐著的少女,實在無法想象,她這樣的年紀,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遠見,魄力,竟聽得他心潮澎湃!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劉板旺總算問出這句話。事到如今,他竟還不知她的身份!
夏芍喝了口溫水,發現水溫已冷,眉頭輕輕動了動。身旁徐天胤見了,伸過手來觸了觸杯子,幫她拿過來走去旁邊倒掉,回來又倒了熱的給她。
夏芍窩心地笑著捧過來,這才看向劉板旺,笑道:“劉總編當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們們才幾個月前還見過,怎么?這么快就忘了?”
“……幾個月前?”劉板旺喃喃自語,打量夏芍。他真的沒有印象!按理說,她這容貌氣質,但凡是見過一次,他絕對不會忘!可是他記憶里并沒有遇見過她。
夏芍眼見著劉板旺是想不起來,便笑著看他一眼,目光在他臉上落了落,笑道:“劉總編,我看你眼下發黑,這幾天除了熬夜之外,只怕運勢受阻,碰壁不少吧?而且,鼻頭見血絲,前不久必有筆破財之事。可對?”
“你、你怎么知道?”劉板旺本來就瞪大著眼,這回更震驚了,連眼皮子都不眨了,“你、你是?”
“還想不起來?劉總編前段時間碰到過幾個像我這樣的人,告訴過你余家的事?”夏芍挑眉。
劉板旺則張著嘴,眼神直勾勾!
他怎么會忘?
他從來就沒忘過!
如果不是遇到了那名少女,如果不是她告訴他當時香港第一風水大師余九志的獨家消息,他不可能這么快翻身,躋身二線的行列!
他這段時間以來,沒有一天忘記過她。但她在和余九志約戰的那天晚上之后,就再也沒在他面前出現過!那天之后,他才知道她的身份竟是唐大師的嫡傳弟子!回到香港的目的是為了給唐大師報仇的!所以,她才能傷得了余九志,才能知道余九志那么多獨家消息。
在那之后,他不是沒有想過找她。畢竟她那時候在香港的名氣大盛,唐大師的弟子,那不就等于香港未來的大師級人物?正好她對風水運程這些事預測得很準,他還想找到她,說服她,讓她在自己的雜志上專門開一個風水運程的欄目。那時候她的名氣正盛,借由此,他的雜志也能銷量很好。
當然,劉板旺打算給夏芍的報酬也是不少的。但可惜的是,他一直就沒找到她。
他也是去老風水堂那邊打聽過。以他的身份地位,要見唐大師一面是很難的,但他當時只是想跟風水堂那邊坐堂的一些風水師打聽打聽,可是結果大家都是一句話——師叔祖不在。
后來,劉板旺又找到了張中先。張大師如今要見一面也不容易,但好歹當初他跟余家不和的時候,他曾幫過他,兩人也算有點交情。但張大師對此也是這句話——那丫頭不在,你就不要問了。
劉板旺這才想起來,當初夏芍說過,她是內地的風水師。所以,他曾想過,莫不是她幫唐大師報仇之后,自己又回內地去了?
這想法劉板旺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幾度很是惋惜。甚至當時她幫了他一把,他都還沒跟她道過謝。
但惋惜歸惋惜,劉板旺還有自己的雜志社要發展,他很快就投入到了忙碌的競爭中去,經過幾個月的同行間的廝殺,他將雜志穩定在了二線。但想要更進一步,卻受阻不少。這段時間,他確實很不順當,每天都派大量的人出去搜羅新聞爆料,自己為了節省開支也是省吃儉用。三天前,他為了省點打車的錢改坐公車,在車上還被人偷了錢包!
今天艾達地產的新聞發布會,因為給他們發了邀請函,劉板旺覺得這是個大新聞,因此才決定親自出馬來跟進。
只是沒想到,在發布會大廳門口入場的時候,會跟港媒周刊的人發生了爭執。更沒想到,會遇到這名自稱負責人的少女。
他怎么也想不到,她請他來休息室里,竟是跟他說這番具有行業開拓意義的話!而他正疑惑她的身份,她竟出口便是相面之事,還鐵口直斷他破財的事!不僅如此,她還說出了前段時間余家的事!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劉板旺打量著夏芍,他現在才終于明白過來為什么會看著她,覺得似曾相識了!
她這氣質,還有身旁這男人的氣質!可不就是跟那天晚上去他雜志社門口的兩人,氣質極為相像么?
對于徐天胤,劉板旺了解得少。但對于夏芍,她行舉止的意態氣韻,可不正是與那人是吻合的?
“你、你跟那位夏大師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