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村子里的老人卻以為這一群風水大師是以為他們說謊,便感覺說道:“大師們,我們們、我們們說得都是真的啊!我們們真的都看見了!一模一樣,要不我們們也不會認為是鬧鬼。這事情說起來太嚇人,太詭異了!求求你們既然來了這么多人,一定得救救我們們!”
“是啊,大師們。我有個兒子在外頭,我都不敢叫他回來,讓他在外頭請位大師來,可他賺的錢不多,請不來那些靈驗的要價貴的,從那些小館里找的人,來了以后不是嚇跑了就是暴斃。最后我們們也沒辦法了,就幾戶擠在一起,打算過了這個年,就算是去外頭要飯也不在村子里住了。沒、沒想到你們來了,你們可一定要救救我們們啊!”
在樸實的漁村老人眼里,這些有著神鬼莫測手段的風水師尋常都見不到一兩個,今天莫名其妙見到一群,不趁著今天求求他們更待何時?過了這村沒這店!而且他們人多,合起伙兒來肯定有辦法!總不能都被那女鬼嚇跑了吧?
但不少人都露出深思考慮的神色,不想冒然答應的人很多。
畢竟這次是來參加風水師考核的,不是專程來對付陰人的,況且還是這么厲害的陰人。
余氏、曲氏、王氏三脈的人大多撇撇嘴,這些人雖說是風水界的中堅力量,但大多在大城市給富商巨賈看投資運程、家宅風水的比較多。收陰人的事,且不說術業有專攻,就算是有這個本事的人,安逸的日子過久了,也未必想惹這種麻煩。
這可是個大青頭!搞不好有送命的危險。就算是一群人布陣把她給封住,可好處呢?村里這幾個孤寡老人能給什么好處?難不成,讓他們做慈善?
就算是做慈善積陰德,也得看時候!眼下是什么時候?風水師考核!結果關系到在業界的威名,和未來三年的客戶。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布陣耗費元氣勢必不小,明天一早還得去島背后的那座山上察龍脈、斷陰穴,之后肯定還有其他方面的考核。元氣消耗在了布陣上,影響考核,結果算誰的?
而冷氏一脈看起來倒是有幾個對其他三脈的意思有點不滿,但沒敢冒然說話,只是將目光投向了冷老爺子。老爺子垂著眸,似在想事情,暫未有所表態。冷以欣陪在老爺子身旁淡然如水的神色就沒變過。她擅長的是占問之事,對斗法捉陰不擅長。
這時,玄門四老之一的王懷呵呵笑了起來,負手看向張中先,笑得像尊彌勒佛,很是和善,“張老,你怎么看這件事?”
“張老是肯定會接的。你們這一脈不是標榜與人為善多積善德么?這就是件積善德的事,想必張老不會推脫的。”曲志成冷哼一聲,從旁說道。明顯在報今天剛入島時的一箭之仇。
張中先身量比曲志成矮了一截,背著手抬頭看向對方,氣勢一點也不減,語氣還很嘲諷,“是啊。與人為善多積善德,我們們這一脈的弟子都是這樣的心性。不像有些人,上梁不正下梁歪,自私利己。說是風水師,其實比個普通人還不如,除了斂財,就是貪生怕死。”
曲志成臉色一寒,額上青筋暴跳,卻是壓下了怒氣,怒極反笑道:“是啊,張老一脈的人大公無私,舍己為人。那這次村子里的事就由你們接了吧。”
“我們們接?我們們是來參加風水師考核的。到時白消耗了元氣,讓你們撿了便宜吃了香?我老頭子沒那么傻!村子里的事我們們要管,但是考核之后我們們再管。村子里的事你們貪生怕死的可以不問,我老頭子有的是辦法讓這十幾位村民這幾天不受陰人騷擾。”
確實,想讓這幾位村民暫不受騷擾,布置結界即可。只是陰人強大,結界怕撐不了幾日。但有個幾日足夠了。
曲志成明顯一愣,目光一閃,和王懷一起看向余九志。
余九志還是威嚴的神態,權威的態度,“這村子里陰人強大,張中先,你們一脈的弟子十來人,要是聯手能除去這陰人,那你們的術法造詣方面自然是過關的。我們們這次考核是公平公正的,你們要是除了村子里的陰人,元氣不算你們白消耗的,術法上的考核我可以算你們通過。”
余九志這話聽起來是公平公正,但其實張氏一脈的弟子聽了他這話,無一不露出憤慨神色!
為什么不叫別人去,非給他們來這么一出?這不明擺著讓他們一脈的人去送死?
以前的考核雖然也不簡單,但至少沒有性命之憂,一切都是點到即止。但這次的陰人不一樣,如此兇戾,她會跟來除她的風水師講點到即止?笑話!
這是以命相博的事!
余九志這話太惡毒了,他這明擺是要張氏一脈死絕啊!
這些風水師們似乎起了爭執,村里的老人們看在眼里,但卻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急切的看著。而此時的事,其他門派的那十來名風水師,就算是再沒眼力勁兒,也看出玄門之間的不和來了。
這張氏一脈,有點受孤立,不太妙啊……
而余九志竟也不等張中先答應,便先對村里的老人道:“我這位張師弟一脈的人會負責你們村中鬧鬼的事。有事你們找他們談吧。”
說完,他不等張氏一脈的弟子們憤慨,就轉身對其他的人說道:“今晚在村里住下,空房這么多,隨便你們找地方住,明早往漁村背面的山上去。都找地方休息吧。”
余九志一發話,眾弟子做鳥獸散。他們選房屋的時候都有意避開了那間族長住的大宅,余薇看了那大宅的坐向方位,選了處方位制克的宅子帶人進去住下。冷以欣就近選了間,但看見屋外的蜘蛛網,少見地輕輕蹙眉。
眾人進屋的時候都灑了鹽巴、花椒,取蓮花杯放了酒,置了玲瓏塔,布下結界。這次一百多名風水師來此,不乏高手,而且眾人結伴,都覺得晚上那陰人應該不敢太鬧騰。
而且,張氏一脈的人要去斗那陰人,其余人布這結界足夠了。
連那些其他門派的風水師也都跟著找了屋子住下,夏芍發現,只有那名俊美的怪道士沒走。他留在了張氏一脈的隊伍里。
人一散,整條村子的路就顯得蕭條空曠了起來,老人們一見還有十來個人留下來,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拉住張中先,非得求他救命。
張氏一脈的弟子們卻都憤慨了起來,他們自然不是針對村里老人,而是針對余九志等人。
“混賬!我真懷疑這次來這座島是他們提前商量好的!不然怎么選了這么個地方?以前考核都是去郊外或者靈山大川,沒聽過有來小島的。第一次來就這鬧鬼的村子,里面的陰人這么兇戾,這分明就是陰謀!沖著我們們這一脈來的!”
“我也這么覺得。他們實在欺人太甚了!這不是商量,根本就是強迫!師公,師父,我們們在風水界銷聲匿跡幾年了,實在不想再受這份氣,要不今晚跟他們拼了吧!”
“別說氣話!我們們人少,他們占優勢。除非……我們們能收了村子里陰人當符使!”
“開什么玩笑?沒感覺到后面的陰氣么?大白天的就這么陰氣森森,這陰人不好對付。能把她封住就不錯了!收她?煉神返虛的修為也得悠著點。咱們……沒這么高的修為啊。”
“就算是收了,要放出來跟他們決一死戰,村子里老人怎么辦?這么兇的陰煞,害人不淺。這個法子,行不通!”
“我知道行不通,這不是在氣頭兒上,說說嘛……我是氣不過!”
弟子們你一我一語地憤慨著,這時,卻有一名少女慢的聲音在人群后傳了來。
“老人家,我能問問兩年前村子里鬧鬼之前,還發生過什么事嗎?”
少女的聲音慢的,一身白色連衣裙站在人群后,氣韻寧靜雅致,雖然貌不驚人,但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心神寧靜。
弟子們一愣,他們自然是認識夏芍的,早晨剛剛由張中先介紹給他們認識的。聽說是已故的蘇師叔五年前收的女弟子,一路上她話很少,幾乎不開口。船艙里低頭看著高中課本的學生氣的少女。看著修為也不高,只在最基礎的煉精化氣階段,但沒想到此時此刻,她反應倒很平淡鎮靜,在眾人都憤慨怒罵余九志等人的時候,她還能有心思繼續打聽村子里的事。
這說起來容易,但做起來,卻并非尋常心性的人能做到。最起碼,這心態之鎮定沉穩,就讓人心生佩服。
海若、溫燁和吳淑吳可姐妹都看向夏芍,站在最后面的怪道士也看了夏芍一樣,目光依舊清澈,但卻帶亮色。
而夏芍任由眾人看著,不尷尬,也不靦腆,只目光平靜地看向村子里的老人,等待老人的回答。
她覺得這件事鬧鬼的過程很清楚了,但起因很突然,怎么會突然間就鬧鬼了呢?
“老人家,村子里的山水有動過哪里么?兩年前是否有動土的大事,或者發生過什么特別的事情?”夏芍怕老人一時想不起來,便指明了個方向,供他們參考。
這村子的風水至今看都是很好的,但要看全必須要到山上的高處俯瞰,后面那一片山脈是明天才去的地方,今天顯然走過去就天黑了,不如直接問。
許多時候,要解決事情,需找源頭。查明了問題的原因,從源頭解決才能算是真正地解決。
但夏芍突然這么一問,老人們沉思過后,有人就搖了頭,“沒有……我們們村子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咧!當初有風水先生說我們們村子風水好,不讓亂動土,我們們對這些事很在意的。從來不動村里的山水。”
“確實沒什么動土的事……”
“嘶!不對,有件事!”突然間,有位老人說話了,似想起了什么,眼神變了變,“你們忘了?兩年前,海上有次地震。地震不大,但是有震感,那天我們們村祠堂給震了震,一直供奉著的一塊牌位跌了下來,斷了……”
他這么一說,果然其他老人都變了臉色,似乎是想了起來。這兩年鬧鬼的事太兇,大家因為害怕,都把當初這件事給忘了。
現在一想,鬧鬼之前,確實發生了這么一件事!
“那塊牌位吧,不是供人的。說起來是我們們村里的一個傳說了,供的是兩百年前的兩條金鱗大蟒!聽說是一雌一雄,斷的那塊牌位……是雌的!”老人這么一說,臉色已經發白了,“大師,你的意思不會是?”
“不能吧?蟒蛇而已,又不是人。那個女鬼是個人!”
“但她穿的是黃色的衣服!我們們小時候聽到的故事里面,不是說那條大蟒蛇被砍了頭嗎?”
“你你你……凈瞎想!別嚇人!蟒蛇還能成精?”
老人們說起這件事來,有所爭執。
夏芍聽著,略一思量,問道:“這故事如今還有人記得嗎?能不能說來聽聽?”
她這么一問,老人們的目光就都向后轉,看向坐在門口椅子上,年紀最大的耄耋老者。
老人頭發已經花白,聽見這件事不由目光投向很遠的地方,緩緩點了頭,他聲音蒼老,也不太大,眾人都豎直了耳朵聽,就像是聽一位老者講一段村子里口口相傳的古老故事。
“這個故事是我們們村子里流傳了兩百年的,當時朝廷打仗,我們們村子里出了一位特別能征善戰的武將,后來功成名就封為將軍。這位大將軍榮歸故里,就想著在村子里建一座廟宇,供奉他的先祖。他想把廟建去山上,但村子里的老人都不允許他動村子里的風水,最后他就退而求其次,選了我們們這座小島后頭的一座島。那座島很小,平時沒人住,島上山林茂密,將軍就選了那座島建廟。但是奇怪的事就在他率人動土的前一天發生了。”
老人嘆了口氣,接著回想,聲音很遙遠,“在動土的前一天晚上,將軍做了個夢。夢里兩條金鱗大蟒,對他說,請他三天后再去島上,它們要先遷走。唉!可早晨起來之后,將軍沒把這夢當回事,就帶著兵將去了后頭的島上。動土的時候,發現了一條金鱗大蟒,兵將們驚駭之余,就把大蟒給打死了。剛打死一條,就又從遠處回來一條,大伙兒都受了驚,不管不顧,也一起打死了。打死的那條蟒蛇被砍下了頭,后來發現是條母蛇,腹中尚有小蛇……唉!作孽啊!”
“后來,村里來了為風水先生,說這兩條蛇已年齡百余年,早有靈性,如此枉死,村里人必遭報應。于是便讓我們們將兩條金鱗大蟒做成牌位,世代供奉。而后面那座小島的廟宇,也改成了鎮靈的廟……這些都是祖輩傳下來的故事了,不知真假。自從兩年前鬧鬼,后面的廟我們們也再沒去過了。”
老人說著令人悲傷唏噓的故事,夏芍卻垂了眸。
聽過之后,她抬眸說道:“村里祠堂在哪里?請帶我去看看那塊牌位。”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