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李卿宇簡短答道。
余薇神色立刻松了松,恢復冷淡嚴肅,點頭對夏芍吩咐,你在門外等著,我跟李少有私事要談。
夏芍一點頭,即便知道面前站的就是仇人,她也神色半分不露,當真站到了門外。
冷以欣跟著余薇進入房間,房門被關上的一刻,夏芍垂眸皺了皺眉。
不用想她也知道余薇會跟李卿宇說什么了,怪不得在天眼的預測中,李卿宇的臉色難得變了變,事關生死大事,誰能淡然處之?
只不過,要可惜了李老的一番苦心,他本不想把這件事告訴李卿宇的,沒想到被余薇給撞見說破了。若不是夏芍目前的身份是保鏢,沒有立場阻止兩人進客房,她真的不想讓余薇把這件事告訴李卿宇。但一旦阻止,難免會讓人覺得怪異,她今天剛到香港,很多事還沒摸清,很明顯不適合暴露。
而房間里,正如同夏芍的天眼預測的那樣,余薇一進門便說道:李少,我看你天中發白下至印堂,眼下似流淚,此乃兇相!百日內,你必有兇禍!
余薇聲音沉而嚴肅,雖音量不大,卻逃不過門外夏芍的耳力,她當即便垂了垂眸,無聲嘆息。
這天是夏芍來到香港的第一天,一整天都天色陰霾,下著淅淅瀝瀝的雨。晚宴結束的時候,雨勢大了起來,外頭起了風,風刮著雨點掃打向車窗,沿路的燈光都變得模糊不清。
然而,更加讓人辨不清的是車里男人的臉。路燈的光影被雨水分割得支離破碎,映在他的金絲鏡片上,只讓人覺得那鏡片薄涼易碎。而男人卻仍是雙手交疊在小腹上,教養良好地坐著,目視前方,深沉內斂。
夏芍轉頭看了李卿宇一眼,今天雖是初見,但此時此刻她倒是對這男人生出點佩服之心來。
以余氏在香港的威信,余薇的話可信度很高,預成真的可能性也很高。被這樣的人說百日之內必有兇禍,是個人心里就會七上八下。性命攸關的事,誰能不在乎?但李卿宇將情緒控制得很好,他只在屋里時情緒有所波動,從房門里出來后便又恢復淡漠疏離的氣度,沒事兒人一樣招待賓客,雖然余薇來了之后,打亂了這場相親舞會,沒再有名門淑女敢來邀請李卿宇共舞,但李卿宇卻是沒怠慢了賓客,一場舞會,有始,有終。
即便是此時在車里,他也喜怒不露,沉靜,安靜。
夏芍在車上沒說話,車子回了李家大宅,李卿宇先去李伯元書房問安,夏芍在門口等著,聽他在書房里的回話中并未提及余薇的事,但夏芍在宴會上時,曾在門外聽見余薇說要回去幫李卿宇化解這件事,看來李卿宇是想不聲不響地自己解決,不想跟李伯元提。
李卿宇從書房里出來的時候,夏芍聽見李伯元讓她進去的聲音,李卿宇出來開門,身高上的優勢給人一種壓迫感,夏芍欲進門,李卿宇略微擋了擋她,鏡片后的眸深沉靜許,注視著人,給人一直沉厚的力量。
夏芍抬眸,與他的目光對上,沒有語交流,但她想她讀懂了李卿宇的意思——他的意思大概是讓她不要亂說話。
進了屋之后,李伯元果然問晚宴上有沒有什么事,夏芍淡然一笑,搖頭,沒什么特別的。
哦。李伯元笑呵呵地點點頭,看了夏芍和李卿宇一眼,說道,沒事就好。李小姐今天剛來香港就陪著卿宇出席晚宴,累了吧?卿宇,帶李小姐早點回房休息吧。
李老放心吧,我向你保證,有我在,李少不會有事的。夏芍覺得李伯元必然是知道了余薇和冷以欣到場的事,所以才叫她來問問,她雖然在門外是事實,但她知道余薇說了什么。夏芍并非是真的打算隱瞞,但今晚李卿宇在書房里,他并不知道李伯元和她之間的約定,他一心以為祖父不知道這件事,為了成全他的孝心,也為了讓他再多一份憂慮,夏芍當即決定今晚先瞞過去,明早再抽時間與李伯元說說情況。只不過,這么一來,老人家今晚怕是要擔心了。所以,夏芍才說這么一句話安慰一下李伯元。
果然,聽了她這句保證,李伯元眼中神色松了松,點點頭就讓他們兩人回去休息了。
出了書房,兩人走在走廊上,李卿宇回過身來,看向夏芍,謝謝。
夏芍挑眉一笑,步伐悠閑地走過他身旁,先一步進了房間,先用天眼預測了一下,然后便微微垂眸,回頭說了句安全就先回屋了。
她自己的房間是李卿宇臥室里內置的小間,沒有獨立的浴室,夏芍估摸著李卿宇會先用,她便先回屋換下了禮服,打電話給徐天胤。
這么晚了,他果然沒有睡,電話一響,他便接了起來。夏芍將今晚遇到了余薇和冷以欣的事細說一番。
冷氏一脈說是中立,究竟是什么情況,我還打算再看看。玄門的人,真沒想到今天就能見到兩個。
別急,門派弟子多,先探情況,等我和師父來。徐天胤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嗯,我也是這么打算的。張長老那一脈,聽說被迫害打壓得厲害,我打算先jie觸看看,把香港這邊的大情況摸清再說。夏芍雖然很想今天就動手,先把余薇給除了,但她知道不能魯莽,那樣勢必會驚動余九志。香港的風水師大多是玄門弟子,勢力很強,這里只有她一個人,以一敵眾太危險。
聽她這么說,男人在電話那頭嗯了一聲,便沉默了。夏芍忍著笑,趴去柔軟的床上,也不說話,非要等他先開口。
這男人話太少了,要練練。
過了半晌,聽她不說話,男人終是問道:累了?
嗯。夏芍忍著笑,趴在床上不肯掛電話,故意逗他,但是我想聽師兄說話。你說,我聽著。
這明顯為難人的要求,徐天胤卻是從來不拒絕夏芍的要求,他只道,嗯,好。
夏芍一聽就挑了眉,有些興致地眼眸一彎,這可是你說的。我拿著電話,你一直說到我睡著為止。說吧。
唔。男人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夏芍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她幾乎能想象到男人被她為難到,眼眸黑漆漆,只會盯著人瞧的模樣。而男人也幾乎能想象到少女眼眸彎彎,笑容嬌俏的模樣。他立在軍區司令部的窗前,望著她遠走的方向,目光柔和,唇邊淺淡的弧度。
但他還沒說話,便聽見電話那頭有敲門聲傳來,聲音不大,但逃不過他的耳力。
李小姐,浴室你先用吧。
夏芍在敲門聲響起的一瞬就從床上翻了起來,敏捷下地,當聽見是李卿宇的聲音后,她這才思量了一下,說道:好,那就謝謝李少了,我一會兒就去。
等門口聽見李卿宇走開的聲音后,果然聽見徐天胤道:浴室?
是啊,沒有師兄在這兒,都沒人給我放洗澡水。夏芍抿唇一笑,你來之前,我許能先把李家的事兒了了。你在那邊一定別著急,聽見了沒?
嗯。徐天胤過了一會兒才出聲,聲音有點悶,保護好自己,等我。
夏芍忍著沒笑出來,就知道這男人醋勁兒大。她應下之后,答應明天就聯系馬克西姆和莫非,這才掛了電話。
她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李卿宇正坐在床頭的桌旁,一杯深紅的酒液放在桌上。男人的眼睛望著窗外的風雨,西裝外套已經脫了下來,只穿了件襯衣,領帶依舊系著,即便是喝酒,也是嚴謹沉斂的氣質,只是桌上的酒液深紅,光線朦朧,使他的面龐蒙上了一層朦朧感,美麗華貴。
李卿宇見夏芍出來只是對她點點頭,夏芍看了看他,便去洗澡了。等她出來的時候,他仍然坐在桌旁,杯里的酒液沒動過,但仍望著窗外。
香港的八月份雨多,也是臺風最多的月份,窗外風雨飄搖,打在窗戶上,噼里啪啦的聲音更襯得屋里寂靜。而男人就是這寂靜里窗前的一道風景,夏芍在從浴室出來的一瞬,幾乎看見蕭索落寞和淡淡悲傷的情緒。
但這一切都因她從浴室出來而打破,李卿宇轉過頭來,拿起桌上的一瓶紅酒,問她:喝么?
我是保鏢,不是陪酒。夏芍淡淡一笑。
李卿宇拿著紅酒,垂下眼簾,睫毛刷子般在臉上落下華麗的翦影,抱歉,是我唐突了。那就早點回屋休息吧,晚安。說完,他便拿著酒往酒杯里又添了些,直到把酒杯添滿,始終沒再抬眼。
夏芍輕輕挑眉,淡淡一笑便進了屋。進去之后她卻沒睡下,而是打開了自己的行李箱,里面一方紫檀木的盒子,打開來之后從里面拿了樣東西便開門走了出去。
送給你的,拿著吧。
走過去,夏芍一攤手心。
李卿宇一愣,目光從窗外風雨里轉過來,落在她手心。只見女子手心白皙如玉,里面躺著件拇指大小、油光溫潤的玉羅漢。羊脂白玉的料子,一看就是老玉。他不由抬起眼,看向站在面前笑容淡雅的女子。
夏芍送給李卿宇的正是當初布下七星聚靈陣剩下的兩塊玉羅漢中的一塊。她這次來香港,那套徐天胤送的十二生肖法器和兩塊玉羅漢都帶來了。她原本就打算將一塊玉羅漢送給李卿宇保命用,但原本她的打算是給李伯元,讓李伯元給他的。但看他今晚這副樣子,這才不等明天,先拿出來給他了。
當然,她送的話,理由就得換一個了。
拿著吧,聽說玉有靈氣,能擋災。我聽說,你們信這些。夏芍一笑,往前遞了遞。
李卿宇卻是沒動,他顯然對她進了房間又出來有些意外,更意外她送來的東西。但男人在聽了她的解釋后,明顯目光柔了柔,抬眼淺笑,帶點調侃,保鏢不陪酒,陪送這些?
夏芍一愣,挑眉一笑,眼眸含笑,目光坦然,不是送,我會記在雇傭金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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