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住……啊!”猛地傳來慘叫。
容玄卸了他的兩只手臂,拽著其中一條,拖著人往外走去。沿路桌椅被撞得七倒八歪,一路被拖出大門,身體與外頭臟亂不堪的地面親密接觸,后腦在石子路上磨得頭破血流,龍云磐破口大罵,被磕得幾句話結結巴巴,后又嗆得猛力咳嗽起來,卻只能蹬搗著地怎么也掙脫不了。
容玄走到院子中央走到水缸邊,按住龍云磐的頭從地上提了起來,舀了瓢水,潑在他臉上,洗干凈血跡灰塵,再讓他面朝著被吸引來的人,這才朝著樹下一群膀大腰圓的鄉野壯漢走去。
“你想干什么,放開我!”
“讓你看清現實而已。”容玄回答。
被這里的動靜吸引而來的村婦和漢子不少,從沒見過如此相貌的美人,一時間鍋碗瓢盆砸地的聲音此起彼伏,一個個陷入呆滯狀,目光隨著那張絕美的臉流連忘返。
龍云磐早就露出了本來面目,再狼狽也掩不了過人的姿色,反倒平添了幾分妖冶和脆弱。
陽光扎眼,龍云磐七暈八素時睜開眼,水流進眼睛酸痛得很,待看清之時,他的頭被狠狠按在冰冷的石桌上,被磨得光滑的黑石不是什么玉更不是什么靈料,就是最普通的土石,上面還有幾只螞蟻爬來爬去,龍云磐啊地一聲,剛一掙扎,又被重重按了回去。
修為被封,這種姿勢就像砧板上的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龍云磐臉貼著桌面,瞪出了滿眼紅血絲。
“這人我不要了,賣給諸位當奴仆,一塊下品靈石。”容玄道。
周圍圍滿了人,鄉野間光膀子糙漢直戳戳地盯著他,那種露骨的目光如虎似狼。龍云磐打了個哆嗦渾身發冷,畢竟才剛經歷過不好的,他胃里翻江倒海,難以相信耳中所聞:“什么,你要賣了我?”
“你算什么東西,有資格賣我!”
有人爭先恐后發問:“這是真的嗎!真的能用下品靈石買到么,只要一枚?”
容玄回答:“嗯,他只值一枚下品靈石。”
龍云磐氣得吐血。
眾人不敢相信,這可是上上等的尤物,簡直像畫中美人,買仆人怎么說也得成百上千靈石,在炬赤峰,一塊下品靈石就連最普通的靈料也買不起。更不談絕色美人。有位婦人伸出手:“能摸摸看么,他太好看了,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人!”
“手臂隨意,其余別碰。”容玄道。
一只只手探進龍云磐寬大的衣袖中試探性地觸摸,揉捏,甚至是擰掐。
龍云磐腦子里的弦瞬間繃緊,失去理智。
“你瘋了,你瘋了,放開我!我要殺了你,我殺了你!”人恐懼到極致,說話也簡單得很,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句。
“你殺得了我么。”容玄湊到他耳邊道,龍云磐打了個寒戰。
“我沒跟你談條件。讓你配合,只是要你好好說話。你答應,我們就回去好好談談,不然你就跟著這些人回去,等過些時日你想通了,我們再好好談。”
“當然,這段時間我會嚴密監視你,別妄想逃跑。”
適時幾人打搶。
“我要了!”
“是我的!我先看上的,他是我的!”
龍云磐縮成一團渾身顫抖個不停,他看到吳大仁擋著寧樞不讓他靠近,第二次經歷這些,周遭的一切惡心得讓他麻木。
“既然你一定要堅持,那我給你時間考慮。他是你們的了。”容玄拿走桌上一把靈石,地上的沒要,丟下龍云磐,轉身就走。
衣袍被扯住,容玄低頭一看,龍云磐用牙齒咬住他的衣袖,他雙臂被卸了,焦急之下雙腳胡亂蹬地,從石桌上摔了下來,膝蓋砸地,別扭的姿勢差點崩掉了牙,疼得眼淚都要掉出來,卻還是死死咬住容玄的衣袖不放。重重地點了點頭,跟你走。
“我沒讓你跪,起來。膝蓋才是人身上最尊貴的地方,這東西每個人都有,是氣節之所在,我從沒想過折你氣節。記住,沒人生來就低賤,被摸幾把算不了什么,皮相而已。”容玄彎腰攬住他的腰,把渾身是灰的龍云磐從地上提了起來,面無表情地撫平他頭上被水和泥沾得亂七八糟的頭發,按著他的頭擱在自己肩上,抱起來就往回走。
龍云磐哽咽:“你憑什么要這樣對我,究竟憑什么!神火我不想要了還不行嗎,你會流落到這里其實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要是真對你下手讓你在副峰也不安寧,現在已經被人救走了。只是我懶得做……”
“所以你到這兒還能活到今天。”
龍云磐渾身一僵。
容玄皺眉道:“早想通,哪會受這么多苦。人最愛做的錯事之一,就是誤把頑固當自尊,吃盡了苦頭才妥協,白白受罪。”
其實容玄回過頭說第一句話的時候,龍云磐就哭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哭,可眼淚怎么也止不住。
好像是經歷了茫然無助之后,有人把他這么多年來堅持的引以為傲的全部打破,以至象征理智的那根弦崩潰,竟讓他在最厭惡的人面前,恨不得粉身碎骨的敵人面前氣得潰不成軍:“放過我好不好,我不和你做對了……”
“不好。你走不了了。”
走之前,容玄拿出上品靈石連同之前那一把下品靈石一起丟回原處,一窩人被其銳利的眼神喝退,一想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等人走后立刻回來瘋搶,再沒理會其他。
追過來的寧樞和吳大仁兩人愣在不遠處,就連周笙也目瞪口呆,見容玄走來,驚而色變連忙讓路。
“這樣不行,你快把他逼瘋了。”寧樞跟過來,看到龍云磐睜開眼,憤恨和委屈一覽無遺。
“哎喲這就心疼上了,剛才要不是大爺攔著,就已經沖上去和容玄對戰了。磐磐,你走也走不了,留下還能鬧得我們峰內不合,關鍵是寧樞站在你這邊,看他擔心的,還真是難得一見。”吳大仁大說風涼話。
“你閉嘴!”寧樞不想廢話,卻不知是對誰說,“別沖動,想想后果和初衷。”
“看,臉都紅了,還嘴硬什么,別擔心了,容玄不是沖動的人,就怕你的小心肝口無遮攔。”吳大仁逗他上癮了,龍云磐是生是死胖子毫不在意,很少見寧樞會管別人的死活,看上去很是那么回事。
“現在可以跟他談談了,你們也進來。”容玄推門而入,門未關。談判第一步氣勢上得占上風,這種親自訓人的事他只對葉天陽做過,對別人沒那么大耐心。
容玄自個不愿與人來往,拉人入峰這種事更不必多說,如果葉天陽在,也省得自己麻煩。
寧樞進去前,警告胖子:“你說話注意分寸,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吳大仁裝作沒聽見,回頭對周笙說:“你去把唐斗叫來。那小子到處亂跑,最好別鬧出什么幺蛾子。到時候有唐月擋著也沒用。”
“哦,好!”周笙連忙點頭,急匆匆走之前又道,“他、他沒事吧?”
“都沒事。你缺心眼啊你,他把你罵成傻子了,你還關心他。”吳胖子對他擺擺手,轉身進屋。雖然知道趁熱打鐵機不可失,只是對方再怎么說也是丹王大弟子,能說服得了也是本事。胖子不情愿地關上門,嘴里還嘟囔著,“這架勢,果然雷厲風行,可要怎么收場。”
周笙站在門口愣了許久,就跑去找人去了。不知為何他有些羨慕龍云磐,甚至完全沒想要告密,如果他當年,當年也有這么個人給他機會懸崖勒馬,他也不至于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可如果一峰里全是這樣的人,周笙有點害怕,如果連龍云磐這等存在都會加入這一勢力,那么他也沒什么好猶豫的了。可他又沒什么本事,傲骨什么的早八百年就丟了,這兒人長相也就胖子差了點,難不成真是看上他煉制的法器了?
周笙越想越激動,顧不得怕不怕,決定找了人之后還是再回來看看書,腦子里那紙金書是他幼年時得到的機緣,里頭全是復雜的煉器術,艱澀難懂無比復雜,他非常喜歡煉器,可小時候家里貧困買不起靈料,后來被閣主看中帶回圣殿,火靈掌控力淬火的水平都比別人高,可花費心思煉制出來卻全是沒用的東西,他自個也茫然無措。到后來他一無所有,樂觀地想總會遇見伯樂。
或許真是那東西給他帶來了好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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