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陽和雷火很急。
兩人又開始新一輪圍追堵截,及至一處寬闊的廣場,只有一處神針高高豎起,周圍參天巨木郁郁蒼蒼。
“別鬧了,這里是哪里,我們是不是走錯地了。圣殿,大爺不是太熟。”
“死胖子不認路別瞎帶,不如回星閣雅居!”
“信不信他居處,屋前屋后肯定有人堵著。”冷風一吹,吳大仁打了個寒戰。
黃昏時分,樹影搖曳,空氣中聞到不平靜的味道,幾人臉色都有些不自然。
“走不了了,不想死的話放我下來。”容玄嗓音很低說得模糊,他提前感受到危險,但是動彈不得。雖然龍云磐最后那句話狠狠給了他一悶棍,明白在藥閣直接去找長老估計會吃虧,卻被吳胖子全給攪合了。
“看底下。”
“唬誰呢,你以為誰……”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吳大仁嚇了大跳,大片大片的鮮血泛著青黑色沿途出現了一條漆黑的溝壑,白石地板一片漆黑,遠處樹林間也有一條條明顯的縫隙,泥土草木石塊全被侵蝕。
“不早說!你這哪是血,毒太狠,你被女王附體了么!”吳胖子大驚,這么明顯,還怕后邊人追不上來!
果然,沒多久遭亂的腳步聲傳來,衣料摩擦聲破空聲一片,來的人不少,迅速將此地包圍。更有三道恐怖的氣息朝著此地而來,風聲鶴唳。
“追!”
“這邊!他們跑不了多遠!”
容玄失血過多,臉色蒼白,看來吳大仁并不知道他中了什么毒,否則以這人謹慎窄小的心眼,絕不會輕易趟這渾水。
“現在怎么辦,別想大爺妥協。”吳大仁話是這么說,卻還是把容玄放下,拿出從劉景手中奪來的玉瓶,往里頭看了一眼,往手里倒了倒,十幾枚未成丹的殘次品,倒像殘渣根本稱不上丹藥,吳胖子只覺得奇怪,“你要的是這個?”
葉天陽拿過丹藥,搖頭:“這東西不是混靈縛元丹。”
容玄眸中寒意陡漲:“被耍了。”這也就是說龍云磐所說的交換,其實一開始就沒打算把縛元丹給他?
吳大仁不敢相信:“不對怎么會是假的呢,明明剛才拿出來給李勁那小子的,是真的縛元丹!他不是說這一整瓶都是么,假的!?”
“是不是你偷偷藏起來了!”雷火懷疑。
吳大仁氣急敗壞,嘭地一聲把玉瓶摔碎:“大爺哪有時間藏,姓龍的太狡猾,連竟敢擺大爺一道。這事沒完!”
他猛地一回頭,頓時被一股強大的勁風掀得后退兩步,吳大仁擋住眼睛,待狂風稍平,看清來人。
三位護閣長老,身著藥閣煉藥師長袍,皆寶相森然,陸陸續續又有不少弟子站在三丈開外,擠滿了周遭樹林。
中間那位綠袍長老往前一步,環視三人,壓迫感十足。
“誰是容玄?”
明知故問。容玄按著失去知覺的肩膀,倚靠著一邊樹干,沒說話。
右側那位藥閣長老捏訣,灰光一閃,削了容玄肩上一塊肉,另一手屈指一彎,地面被毒血侵蝕的地面上聚集起來一滴滴血跡,血肉與血滴騰空而上,靈火陡現,迅速將之煉化,僅剩最后黑綠色的光澤,帶著刺骨的陰寒氣。靈火不敵火光暗淡,黑綠液體那種詭異的波動十足滲人。
“果然是浮屠烙血!”
強大的威壓絲毫不給人喘氣的機會,容玄頭痛欲裂,幾欲摔倒卻還強撐著,他渾身骨骼咔嚓碎裂聲不絕于耳,難以忍受的劇痛讓他面容些許扭曲,卻沒有哼出聲來。
容玄額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冒,他終于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不該故意惹來圣殿長老,不是每個人都是鴻卓,都會把他當回事!
圣殿真正可怕的不是藥閣學員,而是掌權者,那些位高權重者才是真正蔑視人權穩中求存,擔不得一絲一毫的風險,會隨時隨地鏟除異己,視規矩如無物。
特地趕來湊熱鬧的弟子再也無法平靜,尖叫不已,周遭嘈雜不堪。
浮屠烙血可不是開玩笑,輕則修為盡廢,重則灰飛煙滅。而這就是傳說中的容玄?既會煉藥又會布陣的奇才,數次在仙宗聲名大噪的驚世天才?
果真逆天者遭天妒,容玄完了。
“上古詭毒!”吳大仁同樣被浮屠烙血驚得臉色煞白,下意識離了容玄數步,黑霧包裹其身,洗清一絲一縷的血氣,甚至不顧形象扯下全身衣物隨意披上里衣。
吳大仁迅速權衡利弊,吳胖子這次沒有半分猶豫,拉住葉天陽就要跑:“趕緊走,他沒救了,徹底沒救了!”
所有學員嚇得臉色發白,嫌惡恐懼居多,紛紛避退,唯獨容玄一人被留在中央,他微微站直了些,逆著光,面容模糊在暗色里,看不清表情。
“孽障!”綠袍大長老面色冰冷,很是殘酷:“擅自離開圣殿也罷,竟敢把如此陰狠的詭毒帶進藥閣殿堂,還企圖禍害藥閣弟子,如此居心不良,也配稱藥閣弟子!把他帶回去死牢處置!”
容玄還未來得及說什么,就被一記穿耳的勁風打得兩眼冒星,又狠狠撞向一旁的樹干,出乎意料并不疼痛,只聽一聲悶哼從頭頂傳來,關鍵時候葉天陽沖過去墊了下,不顧一切把師父攬入懷中。
溫潤水靈越體起到緩沖作用,即便如此,容玄脆弱不堪的內里再度失衡,詭毒神火橫沖直闖,能聽到渾身骨骼噼啪作響,有溫潤的鮮血順著耳廓流下。他身體終于到達極限,兩眼一黑,昏倒在溫軟的懷里,有些熟悉。
像極了深遠的記憶中零碎片段不謀而合,總有那么一天,當所有人站在他的對立面,總有那么個傻帽還跟在他身邊。
吳大仁怎么也想不到葉天陽竟會掙脫他的手,那么大力脫離靈皇束縛,手臂都得斷了不可,吳大仁恨不得破口大罵,他已經仁至義盡了,再也不管其他,爆發全部靈力敲暈了雷火,拖著小獸沒入暗林之中。
“這是為什么!誰會無緣無故把毒注進自己體內!”葉天陽一條胳膊無力地下垂,另一只手抱著容玄幾乎大半個身子護在他左右,面帶悲憤。
一道迤邐的身影腳不沾地,從不遠處暗林中走出,正是龍云磐。劉景站在他身側,淡淡道:“你師父居心叵測,自己中毒還想拖學員下水,這是重罪。”
“丹王弟子豈會亂說,你敢妨礙公事,當罰!一起帶回去!”綠袍長老帶著高高在上的神情,皺眉道,“你離得這么近,不怕淪為廢體么。”
“有什么好怕的。”葉天陽輕笑出聲,抱著昏厥的容玄緩緩站了起來,他笑起來的樣子有些可怕:“人在做天在看,師父分明是被奸人所害,圣殿就是這樣黑白不分?不過我想提醒各位,下毒之人就在圣殿之中。”
綠袍長老驀然瞳孔微縮,青年雙眸澄澈,棱角分明的俊容帶著涉世未深的坦蕩純真,和容玄滿身戾氣完全相反,這人哪怕染了一身污血氣質也潔白無垢,不像說假話的人。
“胡說,容玄會有這好心!”林中有人大叫不信。
葉天陽一臉悲憤:“浮屠烙血,師父只是中了一點點,卻不惜身負重傷,好心好意來提醒你們,反被攔在殿門外,是你們不領情。”
右側那位白眉長老問葉天陽:“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葉天陽。師父是為了救我而受傷的,還請長老救救我師父。”青年眸中水光恰到好處,直不諱,很是真誠。
站在左側始終不著一詞的黃袍老者捋捋胡須,這位藥閣元老緩緩點頭:“原來你就是那個五行蝕骨柱都收不走的小弟子,含冤受罪依舊不忘初心,品性甚是難得,老夫有所耳聞。”
“大閣老,這……”綠袍長老面露難色,卻不敢忤逆。這位大閣老向來大事小事從不過問,畢竟后者乃是圣殿元老級人物,只比鴻卓低一輩,在藥閣,更是閣主之下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黃元大閣老道:“此事或許另有蹊蹺。先帶回去。”
葉天陽全部心神放在容玄身上,回去的路上不讓任何殺氣觸及師父半分。
劉景等一行臉色變得格外難看,遠遠望去青年低垂著頭,一不發,看上去十足的委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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